这样静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响。 他动了。 明白即将发生的事,她觉得喉咙像是被扼住了,涌出一股锈甜的味道。 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却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哪怕没有勇气确认,那么暂时站起来、离远一些也好——但全身像是冰冷得麻木了,她始终无法动弹。 绳索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他完全“醒”了过来。 片刻后,他喉间溢出嘶哑含混的低吼声。 尽管看不见,但却能觉到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向了她的方向。她就坐在他旁边。这种紧挨的距离,就算他被捆住,也能轻易碰到她。 她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 尽管明知道应该马上离开—— 大脑被尖锐的自我提醒紧勒,身体却始终遵从本能、一动不动。 他终于剧烈挣扎起来,低吼着转头“扑”向她—— 由于身体被束缚,仅有头颈还能活动。尽管如此,也足够他“找到”她——下一秒,他的下颔撞上她的肩膀! 她一瞬觉到了颈边他吐息的热气。 而她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张开手、心神一片混的反手环住他。 做出这种近乎于自杀的行为,她甚至恍惚间已经准备下一秒接被咬的疼痛了。 只是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她仍然神智模糊,一时间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微妙的数秒钟过去,她后知后觉地察觉了—— 察觉了他不再是异常发热的滚烫、而是有些沁凉的体温,透过她环在他后脑的手臂传导而来;察觉了他搁在她肩头的下颔和静止的动作;察觉了自己一度停止的呼。 在稍许缺氧的觉中,她口微微起伏了一下。 继而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伴着呼拂入耳中。 “果然还是没舍得开。说好的要好好活下去呢?”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脑中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放心吧。”他说了第二句话,声音含着犹带病气的疲惫。“……我好像没死。” 就像久被迫的肢体骤然过血,她头皮一炸,浑身登时传来针扎似的麻!双手在黑暗中胡地摸向他,刚一开口泪水就涌入口中,她的语声含混不清:“慎也……!?” 发觉什么都看不到,她错地随手在身边的地上摸,摸到了刚才作备用放在脚边的荧光,用力一折,急切地举起来照向他。 逐渐亮起的光芒映出他的脸。 尽管脸苍白,但他刚才已经完全变成灰的眼白和瞳孔完全回复了本,眸子重又变得清澈,眼神带着疲惫的鲜活。 她没能消化发生了什么,完全说不出话来,唯有眼泪仍然不要钱似的涌出来,就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分量都在这一天干——就连呜咽的声音也止不住了,到最后完全演变成崩溃的大哭。 然后她丢开荧光,伸手抱住了他。 哭得太凶,除了鼻子喉咙一起堵住,就连耳朵都开始耳鸣,他后来说了什么也一句都听不清。整个小小的仓库都回着呜咽声。 她已经不能去想这是濒死的回光返照、还是什么不可能的神迹。 只因为在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时听到了这句话,就是最后的救赎。 就这样哭到理智几乎崩解,情绪才渐渐收回。她努力拾回一些清明,发觉他还一动不动、静静等着她哭完,鼻端轻缓的呼不时拂动着她耳边的头发。 他耐心地等她完全收住哭声,才试着叫她:“凛?” 她没有回答,松开他后支起身去解绳索。 他出声阻止,“等一下,还没确定……” 还没说完她已经利落地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小刀割开了绳子,简直就是刚得到一点点希望,冷静高智和好身手就全回笼。割完绳子不等他活动关节,又一把拽过他被咬的手臂,三两下解开了绷带出伤口。 ——伤口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完全变了样子。之前黑紫的、代表被“染”的斑点已经全都消失不见,跟中了蛇毒一样、在皮肤下延伸出的青紫血管脉络也消失了,伤处恢复了正常的颜,也开始结疤。 她定定盯了伤口一会儿,不一时又因为情绪的过度起伏,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许久之后,才抬头看他。 “你痊愈了……?” 她哑声说。 他轻吐出一口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他朝她抬起手。 由于被绑得太久,他的动作有一些僵硬的不畅;手臂缓慢地举起,最后终于轻轻落在她头顶,就像以前他常做的那样—— “但是我现在的确有了‘活过来’的觉。” 她怔了一会儿,抬手碰他额头,接着动作又定格。 再开口,声音都断断续续。 “退烧了……退烧了。” 他手掌顺势抚上她后脑,安似的摩挲一下,絮絮说:“之前伤口的麻木已经没有了。从被咬后一直觉得身体很沉重,神也变得迟钝,视力其实在不断下降。在我睡着之前,其实看到的东西已经完全模糊……”他按了按眼睛。 “视力已经恢复了……现在的觉像是卸除了负担,除了正常的伤口阵痛之外完全没有异样的觉。如果说是濒死兴奋效应……” “不……不对……”她愣愣地说,“已经到了眼球出现病变特征这一步,是不可能再倒退回去的……不会的……” 狡啮低低嗯了一声,“按理说应该没有康复的可能。”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略带倦意地说:“……我记得之前井豪说过,在忧国会看见过槙岛?你们一起同行那么久,他应该对槙岛有相当的了解,认错的可能很小,也没有对我们说谎的理由。” 在这之前,小豆就已经隐约想到了某些可能,因此闻言也只是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因为这个猜测心跳骤然加快了一些,“如果他真的‘痊愈’了,那么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也……” “反证,假如我没有再病变,那么他‘痊愈’的可能就很大了。” 小豆正要回答,突然军火库外隐隐传来低沉的钝响!她立刻随手抓起地上的和背包,“怎么回事?不会又要塌方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持续的闷响。 狡啮循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不是大通风管道的方向。”说话间两人同时站起身,仔细辨别声源。 军火库结构四四方方,一边连接地下入口、一边连接通风管道。在爆炸中,通风管一边已经因塌方不能通行,而来时地下入口的隔断门因为地震损毁了电路全部自动放下锁死,让整个军火库成了最后一处安全但也没有出路的密室。原本还有另一个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钢门,但也是锁死状态,声音就是从这道钢门后面传出来的。 两人刚走到门前,就觉到脚下地面传导来的隐约嗡鸣,但与之前爆炸时的情况不同,只有地面在不断震动——震很快接近了这里,也让他们在噪音中辨明了里面掺杂的隐约脚步声。 不是塌方,而是有人循着钢门后的走廊破拆过来了。 狡啮和小豆一边后退、一边梭巡两边,想要寻找掩体。没过多久震就到了脚下,钢门猛烈地震颤起来! 轰鸣的噪音一瞬间传遍整个军火库,几乎刺破鼓膜!片刻后,钢门上骤然爆起的橘红火花盖过了荧光的微光,锯高速旋转的锋锐齿轮在迸溅的钢屑和火花中探出了门板! 狡啮快步拉着小豆把她推进了弹药架后的墙角,自己则挡在外面做了人防护罩,一边快速给手上的大家伙上膛。小豆看了一眼身边的弹药箱,“呆在这东西后面,对方应该不敢开火。” 狡啮点了点头,“他们应该是为了这里的弹药和武器破拆过来的,不会舍得直接开。” 说到这里,两人都已经想明白了现在的事态。就算忧国会部队不顾忌他们的命,也会因为不想损失弹药而不开火。但即便是这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能和对方涉,勉强说服他们,免除被就地格毙的命运,也不可能安全离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未可知。 因为体力难以为继,狡啮的脸不太好,单手扶着托,另手草草地拿着水壶灌水。 小豆看到他没有血的脸,想绕过他出去:“我来吧,你别勉……” 话没说完就又被他推回去,“呆在那里别动。”说完继续灌水,喝空一壶后全身绷紧,全神贯注地看向前面的隔断门。 锯已经在门板上均匀地划出半扇圆,仍在轰鸣着慢慢切割移动,就像是难捱的暴戾倒计时。 锯轮时停时动,一点一点终于切割到了只剩四分之一就闭口的位置。 而就在小豆神高度集中地看着轰鸣的锯轮时,正托着管对准隔断门、一动不动蛰伏着的狡啮突然嘴角勾起,出声道:“代遗言的气氛越来越到火候了啊。” 小豆目光登时从门上移回他侧脸。 男人说话时语气沉稳而凛冽,依旧眯着眼在瞄准、目光未动,即便身体状态极差,但周身充盈着作战时一贯的掠食者气质和尖锐的兴奋。 她被这种兴奋给扎得也跟着牵了牵嘴角。“如果又是让我努力求生的遗言的话还是算了。” “不,是关于‘对不起,请再跟我往一次吧,狡啮同学’这件事的。” 锯轮已经切割到了只剩几寸就能闭口的距离。 “道歉就不客气地接受了。答案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赌上男人的,说一声‘好’吧。” 被这种淡然口气给绝杀了一下,她嘴张合一下结语都飘进空气,心脏发涩地本能笑了:“在这种时候还要甩这种包袱,你是最强‘不看时机’刑警吗?我……” 说到这里,语声戛然而止。 她慢慢睁大眼睛,看住他头顶星星点点绽开的金微光。 那是再悉不过的、她曾经看到无数次的景象。 写有他名字的金小字逐渐凝聚成形,一串串字符随之层层铺开—— 【狡啮慎也。】 【reload……】 【*100*】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目标人物,狡啮慎也。】 【……he结局已达成。】 穿透隔断门的锯轮终于准确无误地闭口,随即停止不动。 噪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死寂维持片刻,隔断门轰然倒下! 【强行离世界次数:1。】 【累计he次数:2。】 倒下的隔断门带起四散的烟尘!然而她已经无暇去思考眼下的处境,而是心脏疯跳地去细辨那道声音—— 就在这时,滚滚硝烟中滚出几只黑金属弹罐。 下一秒强烈爆炸声响起,紧接着整个仓库都爆发出一股强光!!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