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地到底是否存在,又藏有什么,但现在没有其他线索,一行人还是匆匆朝最北边的城主府赶去。 昔恢弘壮丽的庆府同样坍塌了大半,蓝妩从散落地的砖块里小心翼翼走过,伸手抹了一把焦黑的琉璃瓦,顿时沾了手尘灰。 她蹙起眉,拍手拂去灰尘,抬头回望着破败的院落,慢转了一圈。 “若有地的话,入口在哪儿?” “既然是地,入口当然不会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温时玉说着,拿出一迭符纸小人,挥手扬了出去:“去找。” 蓝妩惊奇地瞧她一眼:“温姑娘的独门秘技倒是多得很嘛。” 季泠月哼了声,环着双臂站在原地,云雾般的黑气从她背后弥漫而出,化作翩飞的黑蝶,四散在院落里。 蓝妩转过头,看见她冷着的俏脸,笑着夸道:“当然,还是我们阿月最厉害了。”她抬起手,变出几条莹蓝的小鱼:“我也来帮帮忙。” 不过一会儿,空旷的院落便被各式各样的术法填,齐月瑶手握一把银长,走到坍塌的围墙边,慢慢巡视起来。 自从得知蓝妩几人偷溜出来的目的后,她对她们的态度好了许多,一边四处查看,一边随口问道:“话说,你真是半妖吗?” 头一次被这样称呼,蓝妩还愣了一下:“唔,若按我身体里动着的血来说,确实。” 齐月瑶瞧她:“可你如今的模样,更像是人。” 蓝妩笑容浅淡:“是吗,当了叁百年的妖,做一会儿人也没什么不好。” “你倒是心大。”齐月瑶嘟囔:“要是我有一半妖怪血统,肯定要难受死的。” 季泠月蹙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温时玉适时打断:“聊这个作甚,不如想想若真找到地,我们该怎么进去。” “还能怎么进?”齐月瑶纳闷道:“这地方都烧成这样了,即便真有阵法防护,只怕也毁得差不多了,强闯便是。” 温时玉一时语,干笑道:“师姐说的是。” 气氛逐渐轻松下来,这时,季泠月忽然出声:“找到了。” “哪儿?” 女人背着手,闲庭信步般朝北边的石阶上走去,束成马尾的墨发在背后晃出优美的弧线,齐月瑶在后面啧啧两声,小声问蓝妩:“她总是这样吗?” 蓝妩一愣:“什么样?” 齐月瑶朝她的背影抬抬下巴:“懒得搭理人,还总是板着脸,跟谁都欠她钱一样。” 话未说完,季泠月侧过头,冷冷瞟她一眼,齐月瑶一顿,低声音道:“看见没,就这种。” 蓝妩失笑:“没有啦,阿月子很好的。” 齐月瑶:“她要是子好,只怕世上没有子不好的人了。” 蓝妩无奈地摇摇头,一边跟上去,一边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季泠月此时正停在一个白玉池旁,水池早已干涸,池底绘着的花纹清晰可见,蓝妩低头瞧了一眼,忽然皱起眉,蹲下身小心翼翼触了下凹凸不平的纹路。 片刻后,她抬起手点在花的位置,细微的波纹从她指尖蔓延开来,仿若惊起阵阵涟漪的水面。 “怎么了?” “这里确实有阵法,”蓝妩收回手,道:“不过,正如齐姑娘所说,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只要稍微施力……” 浮出掌心的蓝灵气被她按入花瓣中央,只听咔嚓一声,池底平整的白玉底座便塌陷碎裂,出一条延伸向下的狭窄楼梯:“就会彻底失效。” 几个脑袋凑到一起,一起注视着下面漆黑的甬道。 片刻后,丹青嘤咛一声,跳回蓝妩肩膀:“我,我不要下去。” “那你就在外面守着,”蓝妩看向丹柏:“能拜托你陪着她吗?” 丹柏犹豫了下:“可以。” 蓝妩点点头,正要下去,就被季泠月拽住:“我走前面。”她把蓝妩拉到身后,思索了一下,又分出一只蝴蝶飞到丹柏怀里:“若出什么事,就捏碎它。” “好。” 几人做好准备,这才依次下去,甬道冷,季泠月变出一团荧光,照亮半张苍白脸颊,又映入暗红眼眸,仿若一团燃烧的火。 轻重各异的脚步声回在狭窄石壁间,这楼梯似乎是旋转向下的,不知走了多久,季泠月才踩到平地,抬起手中的光向四周照去。 不远处卧着一汪清澈水潭,水潭中央的圆台上,绘着与白玉池底相似,却大上四五倍的花纹。 她们围着水潭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空的,除了中间的圆台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四周墙壁坚硬厚实,也不像是藏有其他甬道的样子。 蓝妩支着下巴想了会儿,转过头,踩着潭中凸起的石块,轻盈跃到台子上,季泠月一愣,下意识唤道:“蓝妩……” “放心,”蓝妩道:“这里的法阵已经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了,怕是早就失效了。” 说着,她绕着圆台走了一圈,认真瞧着每一个方位:“若温姑娘没说错的话,这里就是魍魉城护城大阵的阵眼,但护城大阵早已被损毁,阵眼自然也没用了。” “那这地里什么都没有啊,”齐月瑶气道:“亏我以为这里藏着什么大家伙呢。” 蓝妩却忽然停下脚步,盯着脚下的裂纹,又顺着它缓缓走到中央,那里有一块巴掌大的凹陷,底部躺着几块光滑的碎片,她弯捡起一块,打量了一会儿,又使用灵力将剩下几块拿出来,小心拼在一起。 见她如此动作,其余几人也好奇地走到了她背后,探出脑袋注视着。 拼好后,一块勉强能辨出形状的玉符出现在她们眼前,蓝妩擦掉玉符上的泥土,看清了上面篆刻的字迹:“坤、乾、坎……” 她蹙起眉,恍然意识到什么:“这个……这个才是阵眼。” 齐月瑶:“什么意思?” 蓝妩转过头,面惊讶:“护城大阵并非是被妖族从外攻破,而是有人从内破坏了阵眼。” 齐月瑶一愣,蓦地睁大眼睛:“从内破坏?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姐,”温时玉面凝重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意思就是,当年,有人故意把妖怪放了进来。” 昏暗的密室里陡然寂静下来,半晌,齐月瑶涩声道:“谁会做这种事?” “这要问庆子白了。”蓝妩站起身,把碎片收进储物戒指:“庆家地应该只有少数人知道,阵眼的事,恐怕知道得更少,他作为曾经的少城主,总不会一无所知吧。” 温时玉蹙眉:“可这么多年他什么也没说过,万一他不知情……” 齐月瑶道:“管他知不知情,回去先审问一番,总能撬出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我得赶紧告诉父亲!”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蓝妩和季泠月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女人神郁郁,看起来无打采的,蓝妩小心牵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季泠月低声道:“没有山叶的痕迹。” 蓝妩抿,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总会找到的。” 季泠月嗯了声,回握住蓝妩的手,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停下脚步,蹙起眉,警觉地向上望去。 蓝妩一怔,还没出声询问,季泠月就哗地变成一群黑蝶,横冲直撞向上飞去,走在最前的齐月瑶险些被她掀倒,扶着墙气道:“你发什么疯!” 蓝妩反应过来,神一凛,也噔噔噔往上跑:“外面出事了!” 如墨夜空中,一道金穹顶逐渐从四周浮现,将庆府彻底罩入结界,丹柏重重摔到地上,擦掉角溢出的鲜血,低头看向怀里血迹斑斑的海东青:“丹青?” 丹青有气无力道:“我没事……” 她心中稍定,抬头看向夜空中浮现出的数十个黑衣人,一手把丹青抱紧,一手凝出银长剑。 这些人,实力都在合体期以上。 忽然,一把飞剑嗖地朝她刺来,丹柏挥剑挡在身前,却被震得打了个滚,刚爬起来,另一把飞剑就斜而来,即便狈躲闪,大腿也被狠狠割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蔓延而出,在洁白的衣裳上染出一朵丽的花。 丹柏闷哼一声,再抬头,眼前竟已出现了十几把长剑。 她惶然地睁大眼,凌厉剑影逐渐在瞳孔中放大,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黑气窜了出来,灵活住所有飞剑,将它们狠狠甩到了地上。 下一瞬,一个人影旋身出现在丹柏身前,垂落而下的衣摆随风飘扬。 季泠月攥紧拳,冷冷盯着悬在上方的几十个黑衣人,他们都戴着覆盖整张脸的青白面具,只一双眼睛出来,乍一看,像是一只只可怖的厉鬼。 她扫了眼笼罩整座庆府的结界,冷笑一声:“怎么,你们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一个个杀掉吗?” 高空之上,却无一人回答她的问题,若不是灵人,季泠月都要以为他们是假人了。 “自作聪明。”她扬起,摊开双手,磅礴黑气从身后涌出,沿着整个结界蔓延而上,遮挡住铺洒而下的所有月光。 黑暗中,那双明亮红眸逐渐被快意占。 “这里,会是你们的葬身之地。”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