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四房“二哥将死”的消息就在族人中迅速传开来。 柳芽躲在墙角,看着老安人院子最后一个女客出来,方松了一口气,急匆匆地回了跨院。 熬了一晚,又在外头折腾半天,柳芽脸疲惫之,眸子越发黑亮,不知是不是下午见的人多了,身上的怯意也减了几分。 王妈妈被沈瑞拖住,一直没有回厢房,柳芽进屋子没一会儿就打了两个哈欠,不由皱眉道:“这歇了一下晌,怎地恁没缓过来?” 柳芽着眼睛道:“越睡越困哩。” 沈瑞已经起身,倚在头,看着柳芽。 王妈妈皱眉道:“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是有这句话不假,可白里睡多了,仔细夜里走了困。二哥今儿都没睡,晚上你可不许再扰了二哥好眠。” 沈瑞有话要私下与柳芽说,趁机道:“今晚还要她值夜。” 王妈妈为难道:“二哥……这丫头哈欠连天的,怕是熬不住。” 为了拖住王妈妈,沈瑞一下午没睡,昨晚又睡的少,看到柳芽打哈欠,跟着被传染似的打了个哈欠,道:“我也熬不住。” 王妈妈见两小都打哈欠,想着沈瑞前两白天睡的足,夜里才走了困。今天没睡,晚上也会安生了,便不再啰嗦。 已经到了飧(sun,音孙)食时分,大厨房没有安排人给跨院这边送饭,每餐都有王妈妈过去取。 王妈妈虽心有不放心,可取饭的时候到了,便嘱咐柳芽两句出去了。 沈瑞早已饥肠辘辘,待王妈妈出去,立时从枕头下摸出纸包打开来,捡了两块冰糖扔进嘴里。 柳芽不忍道:“二哥是不是饿的狠,小婢一会儿将自己的飧食偷留给二哥,小婢耐饿哩。” 沈瑞轻笑道:“不能吃,吃了前几岂不是白饿了。”冰糖被吐融化,甜滋滋的糖水,顺着喉咙直下,引得他越发饿的慌。 不过,他没有继续吃,而是将剩下的冰糖连带纸包递给柳芽道:“赶紧吃了,莫叫王妈妈看见。” 柳芽虽不解其意,可依旧老实地将剩下的几块冰糖嚼咽,纸包成一团,进荷包里。 等到王妈妈回来,依旧同前两似的,将食盒直接提到外间,唤了柳芽出去吃饭。 即便屋子里冷冷,可依旧难挡饭菜香气的挥散。奴婢下人还能一三餐,沈瑞这个病患小主人因在“败火”,只能“过午不食”,早午两顿粥。 沈瑞无需去外间看饭桌,从香味中就能闻到有有。沈家即便是富户,可也不至于下人每顿都大鱼大。不过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表面是给王妈妈吃的,实际上是给他这个小主人闻味道。 对于饥肠辘辘的沈瑞来说,这就像是一场酷刑。不管是谁安排的如此,都是抓住一个孩子的七寸。别说真的九岁孩童,就是沈瑞这个伪儿童,饥肠辘辘之下,都口水嗒嗒的,忍不住想要出去抢吃的。 沈瑞躺在上,拉起被子,将脑袋遮住,捏住自己鼻子,咬牙切齿很是热情地在心里问候了沈家列祖列宗。可脑子里都是各种菜肴,口水一阵一阵的,肚子里闹腾的越发实。 烤鸭、烧、红烧鱼,红烧排骨,羊汤……各种美食画面一下子涌进脑子里,沈瑞憋的眼睛都红了。 煎熬之下,时间变得粘稠起来。 等听到王妈妈出去的声音,沈瑞才开被子,额上出了半头细汗 柳芽走进来,神惊疑不定。 沈瑞见状,心下一沉,道:“怎么?可是下晌行动有什么不对?” 因怕隔墙有耳,原还想等到晚上再问柳芽下午行事,眼下却是有些等不及。柳芽摇头,推开窗看看,确认四下无人,方走到边,打开荷包,里面躺着两枚米糕。 沈瑞咽了口吐沫道:“不是说不用给我留?你快吃了。” 柳芽小声道:“是妈妈予的,说怕小婢晚上饿,让小婢饿了吃,可飧食时妈妈说没胃口,只动了两筷子,将剩下的大半碗饭给了小婢,小婢吃了两人份的饭菜撑得不行,哪里还会饿哩?” 沈瑞闻言,不由怔住。 柳芽小声道:“许是王妈妈留给二哥,只是不敢说,借了小婢手给?” 沈瑞轻叹道:“王妈妈是好人。” 看来老安人的眼光真的不好,选了这一老一幼出来,看起来一个木讷,一个笨拙,可都是本良善之人。要不然真要安排两个恶仆坐镇,自己想要绝处逢生也非易事。 柳芽还罢,年纪尚幼,不知这差事凶险。王妈妈是经年老人,又见惯沉浮的,当猜出老安人选她与柳芽“侍候”沈瑞的用意。这一老一少,都是孤零零的,在沈家并无其他干系之人。不管是让这两人“背黑锅”,还是有其他处置,都极为便宜。 自然,王妈妈肯多言提点沈瑞,肯留吃食给他,变相地“背叛”张老安人的安排,也不单单只因良善二字。只是这其中利害干系,就没有必要对柳芽说了。明悟到这点,沈瑞的心里越发沉甸甸的。从一老一少“服侍”他开始,三人的命运就休戚相关,或许是他想多了,虚惊一场,或许真的生死相连。 等到掌灯入更,王妈妈又来放下幔帐,嘱咐柳芽一回方回了厢房。 沈瑞将柳芽叫进帐子,两人才头碰头地小声说起下午之事。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