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琪冷哼道:“十两一亩的良田作价五两,还真不知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这算不算谋夺族人产业?那可是犯了族规!” 孙氏嫁妆,本是四房私产,与其他房头并不相干,大家虽眼红,也没有沾染的心思。可宗房、三房、九房这样伸手瓜分,真是引得众怒。 便宜不是这样占的,真要瓜分孙氏嫁妆,为啥就抛开其他房头?沈家是九个房头,不是三房。难道只凭宗房、三房、九房势大,就吃独食,其他房头连口汤都捞不着? 咳,咳,这个说的远了,再说沈家既分了房头,设了房长,各房头在不触犯国法族规的前提下,基本属于各房自律。这宗房、三房、九房手四房产业,犯了忌讳。 大家都晓得,这个先例不能开,否则的话,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这一房弱势,就成了鱼。宗亲夺产,可是比外人夺产更狠。外人夺产,总有说理的地方;宗亲夺产,说不定还要打着什么“名正言顺”的旗号,就是告到官府,也没处说理去。 宗房大老爷自听到一个“贺”字,心里就翻滚开来,见众人的气氛越来越古怪,就从沈琪手中接了条折过去。 看了两眼,他出惊愕来:“怎会如此?” 沈瑞在旁看着,心下越发怪异。不是张老安人手孙氏产业,而是沈氏族人瓜分么? 沈举人饶是不清明,也听出不对来,十三处产业?孙氏当年嫁入沈家,陪嫁的织厂、铺面、宅子、田地总共是十处,为的就取“十全十美”的好寓意,这些年虽这些产业都蒸蒸上,可因孙氏素来行善多,攒下的银钱并不多,后置的产业也不过是三处。十处加上三处,可不正好是十三处。 他站起身来,看着族长太爷,急切道:“大伯,这是怎哩?” 族长太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未回话。 沈举人忍耐不住,上前几步,夺过宗房大老爷手中纸折,上面记的清清楚楚,孙氏名下的十三处产业竟然全部易主。除去两家织厂归在贺家名下,剩下十一处,由宗房占了三处,三房与九房各四处。 沈举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人已经傻了。 九房太爷扬着下巴道:“落契为真,乐意卖多少银子,哪个管得着?” 即便他嘴硬,这句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可引得众族人脸越发难看。这单子既是从衙门抄来的,定不是作伪,否则九房太爷也不能这般有底气。可谁也不是傻子,十两银子的良田作价五两,若说着里头没有猫腻谁信?况且这产业转手也不是坏事,哪里用掩的这样严严实实。 若不是沈理放心不下沈瑞,强硬地要在孙氏入土后就过问孙氏嫁妆,这事情一时半会还暴不出来。 这会儿功夫,沈举人已经醒过神来,举着那纸折,对着族长太爷,红着眼睛道:“请大伯给侄儿做主!” 族长太爷铁青着脸,并不看向沈举人,而是望向宗房大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处产业转手,不是一朝一夕,你就没听过到动静?” 宗房大老爷无奈道:“若是听到动静,儿子早报到您跟前……二弟这几处产业虽是二弟经手,可也没有入公中。” 明面看是宗房占了四房便宜,买了孙氏产业,可都挂在宗房二太太名下,即便宗房还没分家,也不同其他人相干。宗房大老爷宁愿族长太爷主持“公道”,也不愿意便宜了自家弟弟。呸,这“夺人产业”的污水可是背在宗房身上。 族长太爷这才望向沈举人:“你也没听到过动静?会不会是孙氏安排的?” 沈举人红着眼圈道:“大伯,侄儿还是初次听闻。孙氏自打卧病,就不闻外事。若是她转手的,那银子都哪里去了?也不会留下嫁妆均分二子的手书。” 族长太爷焉能想不到此处,只不过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罢了。 同四房之前那一点点“宠妾灭嫡”的丑闻相比,眼下这才是大事。几个房头谋夺侄妇嫁妆,比谋夺四房祖产还要难听几分。这名声传出去,谁家女儿还敢嫁入沈家。 他做了一辈子族长,自诩行事还算公正,老了老了却被儿子扯了后腿。这便宜是这么好占的么?宗房接手这三处产业,两处棉田,一处铺子,按照市价五成入手,看起来是占了万八千两银子。搁在寻常人家,万八千两银子,够几辈子花销,可宗房真不缺这点产业。真要就这样接手这三处产业,那宗房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想到此处,族长太爷咬牙道:“去追了老二回来,我倒是要看看这混账东西怎么说!” 宗房大老爷应了一声,就要出去,却被沈理拦住:“宗房江二叔,三房涟四叔侄儿方才都使人回请了,差不多就要到了。” 一句话说的三房与九房的人都变了脸,九房太爷与沈璐也神情讪讪。那两房都指名道姓,九房却没有提,显然经手人就在堂上。 可两家人都没有先开口,而是巴巴地望着宗房。只要有宗房在前头顶着,这便宜他们还真是就占了。 宗房大老爷既止步,回转身来,想了想觉得不对头,看着沈举人道:“朝元,孙氏产业不是你家老安人使娘家人打理?是不是老安人吩咐的?” 沈举人忙摇头道:“不是。我娘前些子还问起这些产业的契约,因孙氏走的匆忙,东西也没归置清楚,她心里还不放心,怕丢了契有闪失,催着我去衙门补契。我想着等孙氏丧事完了,就去县衙,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事。”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