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读书人越是脸面,让他承认自己曾吃过软饭,跟要了他半条命似的。自是端起老爷的谱来,妾美婢的养着,将原配发当成管家婆子使唤。 宗房要收她做养女之前,贺二老爷亲自问过贺五娘,说得清楚,要是贺五娘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当,那提议就此作罢。 贺五娘将沈家四房的情况打听了一遍,就亲自点了头。 沈家四房是松江大族沈族嫡支之一,沈举人又是自己考的举人功名,即便有两个儿子在,那又有什么?只要她做了继母,分了辈分尊卑,大家客客气气的就是了。 有贺家宗房后后头,她并非无浮萍,不必担心丈夫没了受继子凌。 要是有幸得个一儿半女,就是她的福分到了;即便没有儿子,有继子在,也有人养老送终。 至于张老安人,当年因张家骗卖孙氏嫁妆,灰头土脸多年,应不会也不敢重蹈覆辙。再说自己不是没了娘家人的孙氏,也不会忍气声、任由婆母拿捏 贺五娘晓得自己嫁过来,只要侍候好丈夫就行,当个掌家太太,以后能帮娘家就帮一把。至于族姐妯娌,都是隔着房头的,谁还能管道她头上? 因此,她即便察觉出宗房大太太的敌意与郭氏的不喜,却只当不知晓,依旧做腼腆状。在族女眷跟前,做了规规矩矩的新娘子,那那些善意的、恶意的话,都当成是好话,笑嘻嘻地听了。 等到宾客散去,沈举人进了房。 贺五娘即便之前看过“避火图”,可到底是深闺里养大的小娘子,浑身青涩。哪里得住沈举人的拨,早已化作一滩水。 沈举人得了小娇,莫名地想到张四姐。 即便一个大胆放,一个腼腆羞涩,可少女娇的身子却是同样使得人兴致盎然。 一个存心乞怜,一个有心收服,老夫少,被翻红浪,鱼水尽。 等到次一早,沈举人望向贺五娘的目光已是带了柔和,贺五娘望向沈举人的目光也带了娇羞。 沈举人这几年早已在脂粉阵仗里见识过,晓得想要收服一个女子,除了榻之上,出手也不能小气。 贺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送了个养女过来,他都打定主意,要让贺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此,等到婢子们给贺氏梳头时,沈举人已经取了一个锦盒,打了开来,里面是一支掐丝嵌宝的金步摇,亲自给贺氏戴上。 贺氏脸绯红,可眼中的喜却直溢出来,软绵绵道:“老爷……” 沈举人隐下得意,看着贺氏脸眼的崇敬,觉得直到如今才有了夫唱妇随的快活。 等到张老安人收拾齐当,沈瑾也到张老安人处等着认亲时,就见沈举人带了新妇过来。 张老安人虽不喜贺家人,可也晓得如今这个家里儿子当家,自己犯不着给自己找气受,就接了贺氏的茶,不冷不热地教训两句,就放了一副金镯子在托盘上。 沈举人见状,眉头不由皱了皱。 那金镯子样式寻常,分量也不重,这见面礼也太应付。要是传到贺家,丢的也是四房与他的脸。 等贺氏敬完婆婆茶,就轮到沈瑾上前见礼。 看着比年岁还大的继子,贺氏也是悬着心,生怕他会想法子刁难自己。 沈瑾却没有多事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见了礼,口称“太太”,贺氏也回了声“大哥”,讲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奉上,算是给了见面礼。 四房现下拢共就这几口人,并无近支堂亲,这“认亲”就算完了。 贺氏暗暗庆幸不已,人丁单薄有人丁单薄的好处,不用应付那么多事。只是她是继室,按理还需到原配灵位前奉茶,怎么无人提及此事。 贺氏不免有些犹豫,怕这其中有忌讳,自己贸然提了,引得婆婆与丈夫不喜;可自己要是不提的话,传到外头被人当成是不知规矩岂不冤枉?自己刚进门,可不好落下这个把柄。 更不要说前面的孙氏虽没娘家人,名下却有沈瑾这个四房长子在,还有个过继到二房做小宗宗子的亲生子,外头受过孙氏恩惠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自己这个,是无论如何也要弯的。 沈瑾在旁,也觉得不对。 眼见张老安人闭目养神的模样,沈举人也耷拉着脸,新太太则是面忐忑,沈瑾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是不是该去祠堂了……” 四房家祠就设在老安人院子东边,沈举人拧着眉,看了张老安人,便起身道:“去那边……” 沈举人倒是没想过要省下这一道程序,毕竟家祠那里供奉的灵主除了孙氏,还有四房历代祖先。贺氏新妇进门,总要去给祖宗磕头。 只是他心情有些复杂,即便晓得那不过是木头牌子,可还是有些不敢去见孙氏灵主。 倒不是为续娶之事心虚,世间男子有几个能像他这样,子过了三周年才提续娶的?能守一年的都要被赞成仁义,有的除了热孝新妇就进门了。 他是因沈瑞出继之事,有心不敢见孙氏牌位…… 京城,沈宅。 人逢喜事神,大老爷心情甚好。 顺利通过廷推,又被圣人圈点为刑部尚书,前程总算有了着落。他才五十来岁,在仕途上还能有十好几年,未曾没有更进一步的余地。 这个喜虽喜,到底是早有准备,也是意料之中。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