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初六,就剩下三了……”柳芽带了惶惶道。 燕听了,也带了焦,抬头咬牙切齿道:“这贼老天,五、六月旱了两个月,这会儿倒是将一季的雨水都补齐了……” 正院,上房。 徐氏坐在榻上,神恍惚。 在她眼前,周、吴两位妈妈,红云与红霞两个心腹婢子都在。两婢都是双目含泪,两个妈妈面也难看。 “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加上昨新得的那株老参,去给陈大夫送去。”徐氏长叹了一口气,道。 吴妈妈应声去了,周妈妈犹豫了一下道:“太太,老爷既是犯了宿疾,这样硬着可怎么好?是不是当劝劝老爷,在衙门里告假……” 徐氏听了,身子一僵,望向周妈妈与两婢,脸肃穆道:“老爷已经打定主意,要等二哥考完才肯休养……你们也仔细些,要是走漏了消息,引得二哥不能安心考试,就算我能饶了你们,老爷也不会饶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道:“老奴(婢子)不敢” “不敢就好”徐氏带了疲惫道,闭上了眼睛。 周妈妈犹豫了一下,对着红云与红霞两个摆摆手。 两婢犹豫了一下,见徐氏没有反应,蹑手蹑脚地退下。 “夫人,这事……这事……实耽搁不得啊……二哥还小,家里还得老爷撑着……”周妈妈打小服侍徐氏,又陪嫁到沈家,主仆大半辈子,素来忠心,倒是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氏睁开眼睛,道:“我难道是不知轻重缓急的?只是老爷自打去年冬天病了一场,这大半年都是勉力支撑,一口气到现下,不过是为了不影响瑞哥儿应试……早在端午节前,老爷就开始用人参延寿丸了……”说到最后,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周妈妈脸骇白,身子忍不住跟着哆嗦起来。 不管徐氏怎么明能于,毕竟是内宅妇人,尚书府的支柱依旧是沈沧。 周妈妈还记得三太爷之丧,堂堂九卿之家,那真跟天塌下来无异,不仅人走茶凉,且不少人虎视眈眈,等着落井下石。饶是徐家那边有姻亲在京,在丁忧服后,两位还是只有一个勉强留京,大老爷被排挤出京,在外任上过了三年,才重新回到京城。 那是当年,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出仕,徐家还有得力姻亲在京,沈家才逃过一劫,没有沉寂下去;如今沈瑞不过是生员,徐氏的几个姐姐、姐夫不是寿高故去,就是告老还乡,如今沈家能依仗的姻亲只剩下两杨家与何家。可姻亲毕竟是姻亲,真正要立起来,还是要看自家二少爷。 虽说依旧是腹惶恐,可周妈妈也明白了老爷、太太为何做如此选择,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不再啰嗦了…… 刑部衙门,内堂。 贺东盛站在中厅,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东屋。虽说尚书在中堂听政,不过平素办公地却在东屋。 贺东盛的耳朵动了动,听到悉的咳声,眼神不由暗了暗。 沈沧入主刑部已经三年,刑部上下官吏为了前程,自然也盯了沈沧三年。只是旁人看的是沈沧的喜好,生怕有什么冲撞主官的地方;贺东盛却是盯着沈沧股下的位置,观察的也就多一些。 沈沧身体不好,依旧是了病弱的地步,要不然这几年秋冬,不会年年犯宿疾。 第一年的时候,听到沈沧的咳声,贺东盛如奉纶音,心里恨不得替沈沧数子了。他是既盼着沈沧一病而终,又担心自己资历浅,即便主官出缺也轮不到自己。 等到第二年,听到沈沧的咳声,贺东盛心里少不得骂几声“老而不死是为贼”,却忘了他自己比沈沧也年轻不了多少岁。不过盼着沈沧病亡的念头倒是浅了,因为对六部衙门悉后,就会发现像沈沧这样肯将差事到下边,也肯将功劳分下来的主官,委实难得。既是碰上了,也是自己的好运气。 等到今年,再听沈沧咳声,贺东盛那点暗的小心思又出来了,且底气也足了不少。不为别的,就因他如今正与李阁老府上议亲,两家马上就要成为姻亲。只要沈沧腾出地方,自己资历虽略有不足,可因是本部侍郎,且这几年政绩不俗,只要李阁老力,还是大有希望在。 沈沧人长得清瘦,面上总是带了三分病态。文官这样模样的,不是一个两个,不过活到七老八十的也大有人在看。衙门上下看习惯,也知晓沈沧年年节气变换时要咳个十天半月,倒是没人当回事;只有贺东盛,因心怀鬼胎,观察的多了,就发现沈沧最近几个月的异样与越来越晦暗的面。 这样想着,贺东盛险些笑出声来…… 第四百零七章 秋来风疾(三) “呼总算到了”透过白茫茫的雨丝,望向不远处巍峨城墙,沈械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在太爷周年后,沈械就启程离开松江,为了早一步进京,走的是陆路,并没有走水路,想要赶在中秋节前抵京,到时走亲访友也不显眼,正好可以托人情寻好缺起复。 为了给自己留出富裕时间,沈械一行自出发起就顺着官道,每都要赶百十里路。 没想到前半程还好,顺顺利利,过了山东境内,一场雨连着一场雨。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避雨,沈械还暂缓行程。 等到后来眼见雨连绵,沈械怕耽搁了,就叫人冒雨赶路。就这样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八月初八中午,进了京城。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