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不是旁人,竟然是沈渊。 何氏扶着小丫鬟站在二门门口,看着沈渊,一时竟然是怔住。 沈渊也看到何氏,要不是浑身缟素,几乎要不敢认了。何氏嫁给沈玲三年,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可眼前妇人瘦骨嶙峋、脸蜡黄,说是三十也有人信。 何氏驻足,神复杂。 沈渊则是已经做好了被埋怨的准备,可接下去就见何氏双膝跪下,哽咽道:“二伯,您怎么才来了?您怎么才来呀?”说到最后,已经是泪面,怀悲怆。 沈渊听得心酸不已,亲自搀扶了何氏起来,强痛道:“玲哥儿不懂事,你怎么也不懂事了?既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做事还与我赌气,就不能打发人去金陵送信?” 何氏哭的伤心,闻言却是一愣,抬起头来,脸惊诧。 沈渊察觉出不对劲,皱眉道:“怎地?难道是打发人送信了,作甚我一直没有收到,这其中有什么变故,打发的哪个?” 何氏含泪道:“知府衙门抓人时来势汹汹,相公觉得不对劲,指望不上别人,空嘱咐了我,让我给二伯送信求援。我怕别人不尽心耽搁事,就写了信让梁平送过去。梁平一个月方回来,说二伯说了松江是沈家基,知府不过是虚张声势,不会真的将沈家人怎么办……”说到这里,脸变得青白,咬牙道:“过后没多久,梁平借口苏州舅舅家有事,求了出去……我只当他是眼见相公不好怕受拖累才寻借口离开,没想到竟然是他在中!相公哪里对不起他,他作甚要如此害相公?” 这粱平是沈玲兄,打小在他身边做本小厮,长大做了长随,最是亲近不过。因此,何氏才从来没有怀疑过粱平。可就是这原本丈夫最信赖之人,欺骗了自己,没有往金陵送信;要是换做其他人送信,沈渊是不是就能赶过来了? 何氏悔恨加,神恍惚。要是自己能些发现梁平的不对劲,另外打发人去南京,会不会丈夫就能得救?一时间受不住,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沈渊也是懊恼不已,只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全,没有在沈玲身边安排妥当的人。 沈瑞是局外人,看的明白,何氏不是不怨沈渊,只是也晓得他们孤儿寡母以后能依靠的还是二房。何氏之父在外任上,没有出嫁女千里投奔的道理,松江族人又是靠不上的。如今有了粱平这个真正的祸首,证明沈渊之前确实不知情,何氏以后也能自在些。 现在沈玲已去,说什么都晚了,沈渊虽是长辈,可依旧先往北屋祭了沈玲。虽是三伏天气,可因北屋摆着几盆冰,进来就让人打了寒颤。 沈渊人到中年,不算早年的父母长辈,只儿子就送走了两个,如今看着沈玲尸首,心中也是触莫名,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想什么。 随着进来的沈瑞还罢,到底是年轻小伙子,没一会儿就适应了,旁边站在的何氏却是身子打颤,面惨白。她本就小产伤身,这些子又为夫守孝,自然受不住。 沈瑞见了,上前低声对沈渊道:“二叔,还是先出去吧。” 沈渊缓过神来,也瞧出何氏不妥当,点了点头,转身出来。 一行人来客厅,宾主入座,何氏的脸才略好些。 钦差尚未审案,为沈玲讨还公道也不在此时,眼下最要紧的是顾念活着的人。沈瑞本以为沈渊念叨了一路的小楠哥儿,眼下肯定是要先见小楠哥儿的,可眼下却是提也不提了。 还是何氏这里,即便有傲骨,也不是不知世情之人,知晓儿子已失父,沈家能依靠的族亲就是眼前叔侄两个,叫母抱了小楠哥儿上来。 沈玲一家去年回乡时,小楠哥儿不足周岁,正是幼儿肥模样,如今一岁多,也不知是这几个月在外落失了照顾,还是小儿条的缘故,大变模样。沈瑞之前没见过沈楠看不出什么,沈渊却是都记得清清楚楚,立时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从母手中接过了小楠哥儿,到底有有了顾忌,只对何氏皱眉道:“小楠哥儿怎瘦了这许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也要看顾孩子,不可墨守成规。” 守孝时不得食荤腥,可是小楠哥儿也好,何氏也好,都是恹恹模样,正是当调理补身体的时候,要是按照规矩走,只会损了基。 丈夫冤死,只剩下这点骨,何氏哪里会不知轻重?带了看了沈瑞一眼,方道:“二伯放心,侄媳妇不敢不自珍,还要谢谢瑞二叔,前些子瑞二叔打发人送来燕窝与高丽参,这些子都用着。” 叔嫂有别,沈瑞这些子都在五房,不好守在这里,可是也没有直接丢他们母子在这边。看着何氏母子都是病弱模样,就请了张太医给他们母子仔细看过,且都开了调理方子。这燕窝与高丽参都是养身补气的好东西,也只有松江富庶之地,才会拿了银子就能卖得到。 这是沈瑞之前没有提过的,沈渊看了沈瑞一眼,亦是欣。虽说他这几年都在外任,可也看出来沈瑞的子,不是揽事的,这般照顾何氏母子,也是看他的面子。只是沈瑞越是如此周全,沈渊越是犹豫。 早在何氏生了小楠哥儿后,沈渊就再次生出过继嗣子的念头,之所以打发沈玲先回松江,除了不愿意沈玲名誉受损之外,也是故意要拉开距离防止在提嗣子时三房“狮子大开口”,就是知晓沈玲逝去后,这个念头也没有改变过。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