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倒也没失礼,但门房客客气气表示贺东盛下朝回来就去访友了,不在家,贺老太太和贺北盛都因水土不服染疾,不好见客。 沈瑾也不是书呆子,懂得做戏做全套,一听说贺老太太和贺北盛“病了”,转身又备了东西来探病。 门房不敢怠慢,再往里禀报,末了,却是贺大太太这位“舅妈”出来待客。 贺大太太热情的与沈瑾寒暄,话里话外都是“误会一场”“贺家沈家世代联姻亲如一家”……诸如此类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沈瑾只客气着,一句话也没接,少一时起身告辞时,贺大太太突然又说贺东盛曾多次去尚书府拜会,可惜尚书府闭门谢客,还请沈瑾看在“亲戚情分”上,当个中人,让贺东盛能亲自与尚书府表达个歉意。 “……这个伪君子!”三老爷听罢当即便骂了起来,“他几时登门致歉过?!” “他是算准了,他来了也得吃闭门羹。”沈瑞若有所思:“所以索不来,还放出这样的风声来,好显得我沈家得理不饶人?如他所愿,这次就绝不饶他。” 沈瑾道:“不知道贺老太太、贺北盛避而不见,是因着怕我探他们底,还是因着松江织厂的事记了仇。” 三老爷摆手道:“原也没指着一下就能套中贺五,不过是吓一吓贺东盛罢了。他现在把贺五、贺老太太都藏起来,就表明他怕了。这事儿绝不简单。我再派人去打探。” 三老爷便打发沈瑾回去了,随即立刻安排心腹长随去给埋在贺府的眼线送信,吩咐这几天要格外注意贺东盛以及贺北盛的动向,有了消息及时回报。 然这边消息没送回来呢,今早沈理那边遣人送来一个消息。沈理须得进朝贺,且也不方便自己总往这边跑,因此只遣了心腹过来报信。 贺东盛在接触东厂内官胡丙瑞。 这胡丙瑞乃新皇身边大太监丘聚的干儿子,原在扬州镇守太监卢宁手下做事,因抄了闫家,他有京中关系,便被遣派带队押送要犯和闫家的银子上京。 银子经由东厂入了内库,丘聚得了新皇的心,连带胡丙瑞也得了赏识,被丘聚留在了京里东厂当值。 文官不论心底是否畏惧权阉,面上都必须或多或少表现出不屑来,好似这样才能抬高自己的身价一般,而巴结投靠权阉更是让文人不齿的行径。 尤其当下,内阁正看勾搭小皇帝一心玩乐的一应宦官不顺眼,各种弹章不断的时候,贺东盛接触东厂内官这个举动就太显眼。 而这个内官,又是抄了闫家,押送闫家主要人物上京的。 这一路上,此人是否从闫家嘴里挖出沈家什么把柄? 沈源立身不检,又是把闫家得罪得死死的,闫家又会不会夸大其词,甚至凭空捏造,往死里坑沈家?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三老爷终是叹了口气:“闫家嘴里是不会出来好话的。不过好在沈源是通倭案结案之后才回松江的,闫家再怎么攀咬,能牵扯的总是有限。” 沈瑞点点头:“只是,贺家想从闫家入手给自家罪,是不是也太儿戏了些?就算闫家牵扯了沈家,给沈家定了罪,也不代表贺家就清白了。” 三老爷冷哼一声:“没准儿还准备走里的路子。这些里的内官都是些通天的人物,若是下舌头搬是非……” 对此沈瑞倒是不怕的,那个“天”后便要约见他了,他既面君陈词,就不会让他人轻易颠倒黑白。 但这些在没见过寿哥之前,也是不好同三老爷细说的,因此沈瑞只道:“这案子,最终还是三司会审。皇上既派了老师来松江审案,便是信沈家的,断不会轻易就听信了小人谗言。” 三老爷叹气道:“但愿如此。” 转而,他张口说了声“谢阁老”,却又闭口不谈。 沈理送来的这个消息,是从谢阁老家得到的。 那么,谢阁老将这消息告诉沈家又是什么意思?单纯的帮助女婿家,还是要刺沈家去寻贺家把柄咬死贺家,好让谢阁老用贺东盛来狙击李阁老? 三老爷虽没说出口,沈瑞也明白的。 先前不过是在沿海常见不过的倭寇上岸,虽劫掠地方,百姓有所伤亡,却最终牵扯沈家,未尝不是李阁老门下狙击谢阁老的意思。谢阁老焉能不恼,又岂会不反击。 沈沧在世时,虽然三位阁老都有过拉拢沈沧的暗示,但沈家二房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不站队,不倾向于任何一位阁老;如今沈沧没了,沈家没有了京堂,可是有两个状元在,还有一门出子弟,就是阁老提及沈家也要赞声“英才辈出”。 谢阁老现在把这样的消息送来沈家,怕也有试探之意,在沈家很可能被通藩的案子拖进深渊的现在,沈家只要表现出接受了谢阁老的“帮助”从而灭掉贺家、攻击李阁老,那就会立刻打上谢阁老的标签想不上谢阁老这条船都不行了。 沈瑞瞧向三老爷,目光坚定:“三叔,谢阁老的深意想来您也明白。侄儿认为,这份‘好意’咱们不能领。贺家再怎么蹦,无凭无据也动不了沈家基,况且已经分家,闫家就算拿了沈源的把柄,也危及不到整个沈家。如今,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谢阁老若是想找人弹劾贺家勾结内官刺探闱之类,凭他去,这消息,万不能是从咱们这边出去。”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