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万不能落下这个把柄,否则便不是贺家也有旁家,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保不齐会不会再被朝中哪位利用。 徐有贞都没了多少年了,先前被诬告也平反了,且还是英宗复辟的大功臣呢,可当魏校考庶吉士时候,徐氏还担心有心人会用魏校外公徐有贞之事阻断其前程呢。 他沈瑞背靠沈家两代九卿,又是嗣子,徐有贞之事攻讦他未免可笑。可如果他有一位海匪亲外公呢…… 朝堂之上云波诡异,留一分把柄就危险一分。 松江这边沈家与陆家联手,动用各种社会关系暗地里查起倭前后贺家的事。 而在京城,沈沧的周年祭结束后,沈家族人纷纷南归,沈涟和沈全却寻了个借口留下来,也已开始了行动。 只是贺南盛到底是个人物,调教掌柜自有一套,能被放在京城的掌柜也不是寻常人物,沈涟联系了旧商界好友,暗中收买了几个大伙计,却始终没能找到有用的关系。 沈家在贺府的眼线埋得深,又在二门外,得到的消息非常有限。贺东盛也算是治家严谨,本渗透不进内宅去。 沈瑞既然能想到曾为浪子的陆三郎,自然想过在京城也找这样一个人。只是他出门应酬也是书院朋友,不比那些三教九都打道的纨绔子,这事又非能光明正大求人的,只能靠沈涟从商户朋友处入手,找些地头蛇接触一二,慢慢寻个门路。 紫城,乾清 刘瑾袖着手站在乾清东暖阁门前,远远瞧着丘聚一路招摇而来。 但见丘聚一身绣大红袍,脚下生风,那黑底金丝暗纹斗篷因走得颇急兜风而起,颇有东厂大档头的气势,未及走近便招呼起刘瑾来,一张笑脸在光下格外刺眼。 刘瑾眯了眯眼,淡淡道:“皇上召见,快些吧。” 丘聚但笑不语,脚下又快了几分。转过两扇门,有眼尖的小内侍一路跑进去报信,丘聚便将脚步放慢,直的板也弯了下来,听得里头一声“让他进来”,也不等小内侍再出来禀报,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移步进门。 寿哥斜歪在罗汉榻上,一只手上下抛接个秋梨玩,瞧见丘聚行礼便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问道:“舅舅怎么说?” 丘聚躬身陪笑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奉皇上圣谕问了寿宁侯建昌侯,寿宁侯并不知情,建昌侯说原就是他要孝敬皇上的,想着皇上大婚时修葺殿所用,怕等明开冻耽搁时,遂提前备下了。是侯府大总管因能修西苑而喜得忘了本,漏了些口风出去,如今建昌侯已重罚了一应相干的人。只冬不好开工,物料暂时堆放在建昌侯城外庄子上。” 寿哥嘿嘿两声,并不说话。 丘聚更弯了几分,也不敢言语。 寿哥又抛接了两下梨子,转而丢在桌上,似乎自言自语道:“灵济也系伪仙,真真无趣……” 丘聚眉心一跳,偷眼去觑小皇帝面。 就在今早朝,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上书,对冬至节遣李东往灵济祭金阙真君玉阙真君不妥。 直言如秦始皇宋徽宗好仙,汉楚王英梁武帝好佛,唐宪宗仙佛俱好求福未得皆以得祸载在史册。 更是直斥灵济真君生为叛臣,死为逆鬼而冒名礼,享祀无穷,惑世诬民莫此为甚。 寿哥在龙椅上听得都忍不住翻白眼,可人家有理有据从徐温开始扒起,又抬寿哥与先帝相比,寿哥也没话说,只得表示灵济二真君之祭据礼当革,回来自己闷闷。 其实他对灵济真君也不甚信,只是厌烦刘健这一封又一封咄咄人的折子。 丘聚心里明白寿哥这是几桩事情赶在一起了,心情大坏,又有月余不曾出,憋闷得紧。心下暗道,瞧今情形,贺东盛那边的话是不必递了。也罢,多抻他几也好让他明白明白规矩,以后不要托大。 他当下又凑近陪笑道:“皇上可是要往外面去松散松散?不止御驾要往何处,奴婢也好提早安排人护卫,让皇上玩得尽兴。” 寿哥果然展颜,脸上乐开了花,却点头作老成状,道:“还是你懂朕。去告诉牟斌那边一声。我要去……” 他转了转眼睛,想了想,道:“嗯,就去会沈瑞玩玩!只是他家那茶楼恁也闷人。他家郊外有庄子吧,就去最近的庄子上烤他说过的那个叫花吃。这天儿,地上生一堆火,下头烤,上头暖锅子,再美不过。”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闪闪发光起来,好像找到了何等好玩意儿似的,又连声喊外头:“今儿张会当不当值?叫他来!蔡谅蔡诵谁在?还要叫游小五……” 随着小皇帝的一声声吩咐,小内侍们立时飞也似跑动起来,将皇命迅速传达下去。 丘聚躬身在后,看着小皇帝兴高采烈的样子,背后慢慢渗出冷汗来。 丘聚肯帮贺东盛,并不是看在银子份上。那敲诈只是本能,实则他一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多少人上杆子巴结,哪里差那区区万八千两银子。 是他想有心拿捏沈瑞,恰遇上个撞过来贺东盛,顺手捞一笔罢了。 单纯的一个少年入了皇帝的眼,丘聚并不会在意。但是先前沈家案子,张永奉皇命为钦差南下,替沈家漂亮了解了官司,结下了善缘,那便大大不同了。 丘聚也是跟了小皇帝多年的人了,深知皇帝脾,那一位小祖宗是看着顺眼的人说啥就信啥的,这沈家小子颇有帝宠,他若投桃报李,在小皇帝面前替张永美言争权,这丘聚如何能容!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