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俞氏论容貌、论心计,又哪里比得过她,凭什么比她运气好? 因此她越发的奉违,总想下一下俞氏的面子。 院子里,蒋姨娘正拉着女儿细细与她说“回厢房里要好好烫一烫脚,今太冷,莫受了寒凉伤了身子”云云,面正遇上沈瑞进来。 蒋姨娘顿住了脚,凉凉看了沈瑞一眼,她对杨恬虽没对俞氏那般厌憎,却也不可能喜,自然连带着也不喜沈瑞。 原本大姑娘寻了尚书之子,她是又羡又妒,怎的这样的好事不落在二姐儿身上呢。 后来尚书一死,沈家立刻势颓,她还幸灾乐祸了许久。 可惜沈家一直富裕,年节送礼都极为丰厚,她还暗暗诅咒,怎的不让沈家就此穷了,让那小蹄子嫁到个没钱没势的人家受苦才好。 在这里遇上沈瑞,蒋姨娘鼻孔里出气,轻轻哼了一声,眼皮子一撂,端出长辈的样子来,只等着沈瑞上前来行礼便她是妾室,也是长辈的妾室,自觉受得沈瑞一礼。 沈瑞对蒋姨娘观也是极差,杨恬自幼丧母,这位妾室当家,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他的小未婚曾过着什么样堵心的子。 眼见蒋姨娘莫名其妙站在那里,沈瑞还有些纳闷,可又哪里有闲心去猜个妾室的心思。 倒是领路的仆妇给蒋姨娘见礼问了好,见蒋姨娘这神情,不停下来瞧了瞧沈瑞,不敢挪步。 而蒋姨娘身边的婆子在给沈瑞见礼后,也是死盯着他。 沈瑞微微一怔,略一转念,心下便是冷笑,看来岳丈大人内帷真成问题,一个妾室,养得这般心大,与谁下马威呢?笑话。 谁耐烦理会这样的人,教育老丈人妾室也不是他这个女婿的职责,他眼风一扫,就看见了二姐儿杨悦,便是脚下不停,径直越过她母女往里走,口中只道:“杨家二妹妹不必多礼。” 二姐儿原也是不喜杨恬和沈瑞的,且现在沈瑞还算是“外男”,她躲在养娘身后避开,不出来见礼,原也不算多失礼。 听了沈瑞说话,二姐儿一呆,随即一双杏眼立时竖起,怒目去瞪沈瑞。 沈瑞却早已在几步开外,那引路的仆妇忙也快步追了上去。 二姐儿不由气鼓鼓,低声啐了一口,暗骂好生无礼,哪里有着让小娘子给外男行礼的道理。 待扭过头,却见姨娘更是面铁青,一双眼睛几乎出火来。 还是那养娘怕事,小声道:“姑娘手都凉了,您看,咱们回屋罢。” 蒋姨娘目怒瞪着沈瑞挑门帘进了正房,这才狠狠呸了一声,快步回了厢房,才低声骂道:“如今不过破落户罢了,装什么大家公子!” 想着年前京里传得沸沸扬扬沈洲被罢官的事,又向女儿补上一句,道:“有那么个叔叔,他也不会是什么好饼,家里也没个官儿了,将来大娘子啊,有的苦头吃了,哼哼……” 二姐儿撇撇嘴,没接茬,直喊养娘舀水来与她烫脚,今仪式时辰可不短,她早已是极乏了的。 上房里气氛极是融洽。 俞氏问了沈瑞家中可好等等闲话,沈瑞没有半点儿不耐烦,都笑着答了,又说起了近里一二趣事,逗得屋子开怀大笑。 杨恬也不掩口,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沈瑞虽是与俞氏说着话,目光却不自觉瞥向一旁坐着的杨恬,注意着她的一颦一笑,见她开心,他心里也顿时喜起来。 俞氏自然也看出来了,虽说冬里天寒地冻的,本不当让他们在屋外风口里说话,但在庵堂中与他们找间屋子更是不妥。 想了想,她笑道:“屋里炭火气太重了,大姑娘怕是受不住,也当去外头透透气,松散松散。瑞哥儿,她兄长在前面忙着,就烦你照看着她些。” 沈瑞一笑,起身领命,又去望杨恬。 杨恬一张小脸已红透了,起身谢过俞氏,扶着养娘出了上房,沈瑞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两人行到后院一排松柏前站下,养娘丫鬟们虽是跟着,却特特慢了十来步,既让他们在视线之内,又与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来。 杨恬发间几只银钗上的蝴蝶随着行走而微微颤动,好似振翅飞般,栩栩如生,却正是沈瑞细心淘来,经徐氏手送与她的。 沈瑞间玉带上悬着只簇新的修竹香囊正是杨恬亲手制,夹在年礼送来沈府。 两人目光都在对方身上转一圈,不相视一笑,自有一种甜淌在心间。 沈瑞早注意到杨恬眼底青痕,因祭祀素着脸越发明显,怕是昨夜念着早亡的母亲,不曾休息好。 “妹妹莫要多思虑,保重身子要紧,”沈瑞声音越发柔和,“岳母在天之灵也是盼着妹妹康健顺遂的。” 杨恬听着提起亡母,眼圈便就微红,忙用帕子掩了,低声道:“二哥放心……我省得的。” “天冷,大佛堂空旷,炭盆怕也没用,怕是要受寒,晚上叫人熬了姜汤喝吧。” 杨恬闻言又忍不住笑了,那抹眼睛的帕子又落下来掩口,心里甜甜暖暖的,低声道:“二哥还叫我莫要心,二哥却也忒心了些。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倒是二哥,一直在外头送宾客,怕是受了寒凉吧。” 沈瑞原本与杨慎通信时,便喜给杨恬也带上几笔。 九月归来以后因有通倭案,沈瑞不好多出门,与杨家书信来往更繁,遂他在报给岳父、大舅兄消息之外,总会单独写封短信给杨恬。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