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对视片刻,张太后目光又落回卷轴上,是的,无论是嫁了张玉娴,还是选这吴锡桐入,都是为着抹平了先前那事,都是为了张家好…… 罢了,他若是喜……总归,这是张家的人,吴家一家子都攥在张家手里。 张太后思量明晰,方缓缓点头,道:“难得你看中,便是她罢。” 小皇帝笑容果然灿烂了几分。 到底是个孩子呢。张太后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又去看了下一幅。 卷轴上的女子一张团团脸,浓眉杏眼,虽显丰腴,但面相憨厚,圆润讨喜。 张太后挑了挑眉,寿哥显见心情极好的样子,笑道:“老娘娘说这样的有宜男之相。” 时人虽不如唐人那样以丰腴为美,却也喜圆润富贵之态,以为端庄大气。 张太后忍不住笑道:“确是宜男之相。” 再看小传,这夏氏祖上也曾有过九卿高官,但祖父却只任过南京太常寺少卿,已因病致仕多年,而父辈皆布衣。这是非常标准的后妃人选。 梁恭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查过,这位与周家没干系。” 张太后点了点头,表示这个不错,便又去看了另一幅。 那是一张标准美人脸,挑不出什么来,倒是眉梢有枚小痣。 张太后指着问道:“可问过,这痣有没有什么妨碍。” 这次却是刘瑾恭敬答道:“奴婢们已是请人看过,说是善痣,有‘喜上眉梢’之意。” “那倒是个有福的。”再去看小传,张太后却又皱眉,因问道:“沈氏?可与那个……先沈尚书家可有关系?” 梁恭朗声答道:“奴婢们查过,没有丝毫关系,碰巧同姓。”又低声音道:“也同周家没干系。” 张太后这才意点了头,表示这个也可。 浅浅的匣子里只这三个卷轴,寿哥笑道:“老娘娘说朕年纪尚小,不宜多选,便只这三人瞧着出挑,母后若无异议,便要由内阁复议。内阁若无异议,则还要母后这边赏赐几位人下去,教授她们中规矩。” 张太后应了声。 寿哥转而瞧着梁恭又道:“母后也知,高凤已然老迈,远不及老娘娘与母后身边人得用,当初老娘娘怜他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赏他个体面差事罢了,现下选婚事已了,也当卸了他的差事,仍让他回御用监去。这主持翻修坤宁的事宜,朕想还是向母后讨个得力人来办才稳妥。” 张太后脸上晴不定。 弘治皇帝薨逝后,张太后一直不曾移。 坤宁不仅是她住了几十年住惯了的地方,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 当初没有皇后也就罢了,现下新人眼见确定下来,坤宁也当翻修准备皇帝大婚了,确实也该她这太后移了。 然,移了,在外界看来,也是一种权力替。 在这样的时候,张家站在风口浪尖上,移,也会变成一种暗示。 “皇上将哀家移至哪里?”张太后语气颇为不善。 不仅仅是那些朝堂角力,现下,里也没有她可心的地方。 这皇城中所有室里被整治得最好的一所便是仁寿,乃为先太皇太后周氏的居所,张太后因不喜周氏,不肯去住她住过的室,先帝殡天时就以孝为名,奉了太皇太后王氏入主仁寿。 如今她能挪去哪里?! 寿哥又是孝子做派,笑道:“母后喜哪里便是哪里,朕都听母后的。” 听母后的,他几时听过母后的?!张太后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不移的话来。 “里到处都空着,母后慢慢择定便是。大舅舅那边木石早已是备下多时了,母后择好,先为母后修缮室,再修坤宁也不迟。”寿哥道。 “你大舅舅备下的木石不是已经送去了西苑?!”旁的不知,这件事张家是当做孝敬皇帝的好事来向张太后报备的。 寿哥微微诧异道:“西苑?咦,大舅舅去岁可是运了许多木料石料上京的,说是修缮坤宁之用。怎的又说送去了西苑?西苑地才铺完,也就用些笨石料罢了,木料还不曾见。改朕招大舅舅、小舅舅来问问。” 他说的轻松随意,张太后却是心下发沉,转而又想,张家总算又出一皇后,莫说是修缮室,便是出银子重建个坤宁又值什么! 因此她也放轻松了些,“这也便是在天家罢,若在寻常百姓家,做舅舅的,与外甥算得这样细作甚么。” 寿哥笑眯眯道:“谢过母后,朕明就同大舅舅这般说去。” 坤宁内又是一派母慈子孝。 寿宁侯府里,得了口谕的张鹤龄心下五味杂陈。 张延龄翘着二郎腿,打着哈欠,一副未睡足的模样,道:“大哥去岁不是从河南山东了不少木料石料来?堆在庄子里也是堆着,拿出来给皇上就是。” 张鹤龄冷声道:“那是多少银子的木石!” 张延龄撇撇嘴,道:“左不过是人孝敬你的。” 张鹤龄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话你都敢说!” 张延龄半点不惧,凉凉道:“东厂又不是吃干饭的,只怕早知道了。”他收了腿,俯身向前,脸上也换成严肃神情,“大哥,盐引还没到手呢。” 张鹤龄也不言语了,半晌调头喊人去叫寿宁侯夫人过来。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