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却是拉起夏皇后,道了句:“回坤宁。”又冲那边摆手示意由她们自去。 两位妃子行礼恭送了御辇与凤辇起驾,沈贤妃这才直起身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向吴德妃道:“新晋得了两样好点心,妹妹可要去尝尝?” 吴德妃只淡淡一笑,谢过了她,表示自己还要回去抄经。 沈贤妃也不恼,又同她客气了两句,方彼此上了各自的辇车去了。 沈贤妃在长安,吴德妃在长乐,也是名字只差一字,实则分在东西,相距甚远。 进得长安,檐下挂着的五彩锦鹦哥便乐的叫唤起来,“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沈贤妃便也不去换下大衣服,站在檐下兴致逗起它来,仍教它说王维的“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 人们原是劝她教些简单又讨喜的,诸如“万岁万万岁”之类的,她却嫌哪里的鹦鹉都会这句,忒是无趣,非要教王维的观猎诗,说这样才新巧,必得皇上喜。 众人闻言也只得由着她,只是这鹦哥儿学话的进度自然非常缓慢,到现在,这诗的头两句也没学得顺溜。 见她又开始教鹦哥儿了,贴身大女桃只得叫人提了那鸟架进屋里,好请娘娘往屋里换衣裳去。 沈贤妃由着人换着衣裳,散了头发,仍在不断的教鹦哥儿,忽一会儿又丢下手,怏怏向桃道:“这只笨笨的,不好,回头你让家里再寻一只伶俐的进来。二十四就是万寿圣节了,本还想着要给皇上个惊喜的。” 桃脸微变,打发了小女们下去,才轻声劝道:“娘娘,里都传今儿有御史上书弹劾了夏家呢,这些时,咱们家还是且先静一静的好。” 她是沈家的家生子,原跟着沈老太太的,因着姑娘身边丫鬟年岁小不顶用,这才被选中同姑娘一起学了规矩,跟着进伺候。 她自己虽是进了,可老子娘兄弟还都在沈家呢,沈家的荣辱、她一家子的命皆系在贤妃娘娘身上,可不能由得小姑随子来。 沈贤妃却斜睨着她,撇嘴轻声道:“有什么关系。你打量着历朝哪位皇后是被弹劾废的?” 桃几乎要扑过去掩住她的嘴,在里还敢这样浑说!从前只知道姑娘嘴甜会哄老太太开心的,可不知道姑娘这嘴还这样没个把门的! 她慌忙开了门,见外头人都离着远,方松了口气,却又指派几桩活计把人打发得更远些,方回身紧紧关严实了门窗。 见桃一脸惊恐模样,沈贤妃嗤笑了一声,道:“你也被教了许多的,喏,你看周家,再看张家,哪个没有被弹劾过,先太皇太后,如今的太后不都稳稳当当的!这算得什么,瞧把你吓的!” 她转过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抚了抚脸颊,又拿起盒嫣红口脂膏子,指尖打转儿,淡淡道:“说到底,还不是她们得宠。她们有宠,家人在外头怎么闹腾都没关系,谁能弹劾得倒她们家!” 细细的涂了,抿上一抿,这鲜亮的衬得镜中女子分外水灵甜美,“桃,今儿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必总仗着祖母那边出来的,觉得事事要提点我。你如今是我的丫头,便得听我的!你这眼界忒浅,我便告诉了你,如今呢,这中,皇后俨然又是一个太皇太后了,只要她稳稳当当不出错儿,将来也是太后、太皇太后做着。长乐那位呢,再怎么着,她也是张家的,真不知道她装这个贞静贤良作甚么。桃,你说,本有什么?” 那青笋般的玉指又拾起黛笔来,对镜细细描画柳叶眉,“我呀,什么都没有。名分已定,就是再贤德,也不过是个妃子,在外头,就是个妾!做妾的要那么贤良作甚么?一个妾做得比主母还贤良,岂不是寻死!还不如踏踏实实享这一场富贵,我呀,且乐我的。正正好,皇上也是喜高乐的!” 她的双犹如娇的花瓣,扬了扬眉,那颗小痣就像在眉梢上跳动,她意的一笑,扣上妆奁扭回头,“既得了皇上喜,自己也享乐着了,何乐而不为?我讨了皇上喜,有了圣宠,家里人在外头不也宽松自在,何乐而不为?!” 桃嗫嚅着,全然说不出话来。 沈贤妃下巴一挑,“喏,还不快传信出去,本要只好又会念诗的鹦哥儿,勿论花多少银子,必要在九月二十四之前送进来。” 她望向乾清方向,眼中波光转,“三房的堂哥最会玩了,让他留心着些,往后有什么新鲜物儿尽管进上来!” 夏皇后自然也是听着前朝的信儿了,到底她是掌凤印的正娘娘,接手务也是迟早的事儿,因而往她这边来献殷勤的耳报神着实不少。 她今儿是没等两个妃子过来请安,就惶惶然去了太皇太后那边的。 皇上曾说过,有什么为难的,尽可以求太皇太后去。 她不知道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太后若是为难她时她可以去求助太皇太后,只当太皇太后是那最最好说话、最最护着孙子的老祖母就如她的祖母那样。 她也是打心眼里喜与太皇太后亲近的,不像太后那样眼中飞刀子、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太皇太后总是和善的笑,虽然话不多,却特别暖人心,尤其身上散发出一股子积年的檀香味,就好像庙里的菩萨,让人特别的安心。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