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向沈瑞,道:“听闻沈陆两家,在山东就是经营船厂生意?登州卫所往辽东的军饷花布都是靠的陆家的船?” 沈瑞行礼后答道:“正如府尊所说,登州卫确是陆家的船厂所造船只。府尊想在松江建船厂船坞,学生以为大善!” 他顿了顿,却在董齐河鼓励的目光中,泼了一盆冷水下去,“只是造船非一之功,甚至船厂建立也要耗费许多功夫,且耗银更多,不知道府尊大人可想过此问题么。此外,好的船工师父也是难得,并不好挖人过来,更有许多木工木匠,船行水上,须得造得严丝合才行,那便要手工匠方可。” 董齐河面却没丝毫变化,听沈瑞一一列举了造船的利弊,方笑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后生可畏,恒云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见识!”又正道:“总要先筹备起来才是,世间又岂有易事,不做便终是难事。” 沈瑞也有些佩服起董齐河来,先前为同知时,这位大人声名不显,如今不知道是不是破格提拔格外有干劲,此时看来确是个想干事实之人。 沈瑞沉片刻,道:“学生有一个打算,不知可行与否,请府尊指正。学生以为,不若趁此机会,先造一匠人学堂。” 见董齐河乃至沈瑛等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出现茫之,沈瑞忙将当初他与王守仁的构思,一一讲出。 本身王守仁就表示过,这匠人学堂在军中可以推广,用在造军械上。现下若能在松江造船业推广开来,慢慢的,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匠人标准。 而统一度量衡,统一标准,也是为了进一步能造出更好的军械做准备。 匠人学堂的构思得到了董齐河的认可,培养一些松江本地的船工本身就是他所希望的,而他也看出,这学堂,不止能培养船工,织工也是一样。若是能培养出大批成手织工来,当地的棉布乃至丝绸产量都能上去一大截,也是为朝廷增收呐。 董齐河欣然应允了这匠人学堂的设立,表示府衙会全力支持,无论是批地皮、建房舍还是拨银子。 沈瑛则立刻表示了,这银子沈家会出,房舍也可以从沈家闲置的房产中来,唯一需要的就是官方认可,便宜行事。 双方谈得十分融洽,基本敲定此事。董齐河表示只要朝廷批复他的折子,这边就可以开始动工招人了。 沈瑛三兄弟告辞出来,回到五房内书房,与沈琦沈全将事情说了。 沈全头一个忍不住道:“若有船厂,只怕也不单是剿匪了,还会造船海运吧。” 沈瑛瞪了幼弟一眼,呵斥道:“偏你又知道了。” 沈全眨眨眼,见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样子,便笑嘻嘻摸摸后脑勺,把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朝廷到底是没开海,海运也不过是私下生意,哪里能宣之于口。 沈瑞则郑重道:“除了匠人学堂,我原还设想过‘商事学堂’。瑛大哥,瑾大哥,今既提了匠人学堂的设立,希望你们也能考虑一二商事学堂。” 因为明时,士农工商,商字最末,商贾地位最低,因此商事学堂未必被翰林清认可。 而这个时代,寻常人家孩子送去柜上做学徒,店家通常都是只包吃住,没工钱,而且签的契书是要白白给掌柜的干上几年,才给升成小伙计,拿最低的薪水的。 好多人家送孩子出去,不光是想给家里省口嚼用,也是希望能贴补家里一二,如此一来,只叫黑心掌柜赚了钱去,家里还要等上好几年,有些人家等不得了,便一张契纸卖了孩子。 “若是咱们设个学堂,教那些没天分读书,却有些经商头脑的孩子们基本的写写算算,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孩子们出师了就立时能做个小伙计,干点儿什么都能上手也就一年半载,孩子出师就直接能当伙计了,亦是善事义举。” 沈瑛只略点了点头,并不以为如何。 沈瑾却是使劲点着头,因叹道:“曾经在南京书院时,我便有同窗,家贫,屡试不第,却依旧在考,靠着女针线的微薄收入。我曾问过他,他却道,除却读书什么也不会,不懂更重,更不懂买卖,便也只等读书了。” 沈瑾道:“实则,读书若不成,真真是拖累家里良多,还不若教他们些谋生之道,养家糊口。” 沈瑞实不知沈瑾能支持此言论,还以为沈瑾会是书呆子的代表,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经此倒对沈瑾高看一眼。 兄弟几个商议一番种种举措,接连几又相约到织厂、到乡间、到街面上去实际看一看,再进一步完善他们的耕种学堂、匠人学堂及商事学堂计划。 转而,就过了年关。 这段时光大约是沈瑞在松江过过的最舒心的子了,他在五房的生活倍轻松惬意,郭氏的关、沈瑛沈全兄弟的关照自不必提,整里家中侄儿侄女吃饭时候齐聚,便是一派祥和热闹景象,让人不自觉的饭都多吃两碗。 只不过这样松快的子也过不了许久,沈瑞同沈瑛商量了,决定年后初八一起启程北上。 沈瑞准备先到南京拜见老师王守仁,然后直接回京。 沈瑛与沈瑞先同往南京,而后准备到山东后去见一回沈理,再往登州去看一番沈家布置,并不进京。 虽然郭氏想留沈瑞多住些时,但考虑到他的学业,以及诸般事务,便也不强求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