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理道:“潘千户手下兵卒虽会水,却是屯田兵。漕运兵在那个叫牛杰的千户手里。” “牛杰素来贪酷,又与潘千户不和,这次又是他带人抄了潘千户的家,起出所谓贼赃……”沈瑞屈指在安德县敲了敲。 沈理却一把将手掌扣在舆图上,正道:“瑞哥儿,明去拜访了杨姑丈的同年阮家,你便即启程吧。这件事,把线头丢给张去琢磨吧,咱们,不需要得清楚分明。” 沈瑞盯了舆图片刻,方一笑,道:“是我想得左了。此事原就与咱们不相干。” 他本是想着,既适逢其会,不若拿些把柄在手里,他若是在山东推行什么一切顺利还则罢了,若是有人想丢双小鞋过来,沈理这样的端方君子不好解决,他自己也拿那些把柄回旋,乃至,把这小鞋撑个粉碎。 但沈理既这么说了,他便收手不去查了。毕竟沈理来山东几年了,深谙山东诸大人秉。 沈理仔细看了沈瑞表情,见他是真放下了,方松了口气,拍了拍沈瑞臂膀,也不言语。 两人转而又说起杨镇的同年阮家种种。 阮家也是济南望族,如今族中为官者七人,其中五个都是进士出身,但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四品南京太仆寺少卿,杨镇的那位同年是广西布政使司从四品的参议。 因此沈瑞的来访得到了阮家上下的隆重接待。 别看阮家人官职不高,但世代居于济南府,本埠各处人脉广得很,在地方上也是颇说得上话的。 沈瑞既是经姑父介绍前来好的,自然不会端什么架子。而沈瑞的示好也得到了阮家的积极回应,除了阮家族长的承诺支持外,阮家还为他准备了两位知山东各处情形的师爷。 这两位原是堂兄弟,都姓于,沈瑞这边便称他们为大于先生小于先生。为这名字,他忍不住摇头偷笑过一回。 既是一切齐备,沈瑞也不多留,拜别了沈理,上任去了。 虽是兄弟俩都在山东了,但离着一点儿不近,送别时不免仍有伤。 看着沈理已是花白的头发,沈瑞叹气道:“六哥还是要多多保重,我既来了山东,好歹能给六哥帮帮手,六哥不要一味把担子都挑自己肩上!” 沈理望着沈瑞的眼神里是吾家麒麟儿的骄傲,笑道:“只等着你好消息传来,届时为兄与你帮手!” 兄弟别过,沈瑞一行继续往登州进发。 才行了两,这在八仙驿站落脚时,沈瑞得了沈理送来的消息,张果然启程往德州去了。 看着信笺被跳动的烛火缓缓噬,沈瑞脸上也慢慢绽出笑容来,还下令休息半,明早再上路。 不想这一迟,就来了一块膏药。 这一更天时,八仙客栈外忽来了一行人,七八个扈从护着两辆蓝帷马车,车上打着八仙车行的标记,扈从中也有四个出自顺风镖行。 虽说这边客栈已是清了场,专供沈瑞一行居住,但到底来人雇的是自家车马镖师,天已晚,听那镖头说是对老夫妇带着女儿,这车上有女眷,更不好催人家赶夜路,此处客栈掌柜便往沈瑞这边请示了。 沈瑞听得是顺风和八仙的人押车,切口也对上了,是自己人无疑,田顺等也探查过了,确有老妇幼女,便也就许他们住下了。 只是田顺等还是严密监视着他们,怕有异动。 一夜无话,翌沈瑞照常早起晨练,在与田顺、王子拆招到烈时,忽闻婉转箫声,三人各自收招去看,却见一个翠衣少女倚在树下,手中擎箫,正自吹奏。一个老妇带着两个小丫鬟远远站着,像是仆从模样。 见三人望来,那少女也停下动作,欣然一笑,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一口贝齿莹莹生光,她向前两步敛衽一礼,道:“宝珠见过小沈大人。” 沈瑞登时便黑了脸,一言不发,只盯着这济南府的红姐儿。 那宝珠本起身笑盈盈的走过来,还想再说几句亲近话,但见沈瑞这般样子,不由被唬住,也不敢再往近处走了,站在那里,两只白的小手只摆着箫,显得尤为无措。 她有些小心翼翼道:“奴……奴的箫吹得……吹得是不太好……小沈大人原谅则个……待奴到了登州,向玉珠姊姊学来……” 王子别瞧人不够英俊潇洒,却是场老手,见这么个玲珑袅娜活生香的小美人在跟前,忍不住上上下下狠狠看了几眼过够了眼瘾,听得这小美人竟如此说,像是个十足糊的,配上那张得掐得出水来的小脸儿、这凹凸有致的身子和裙下若隐若现的小小鞋尖儿,越发显得惑,他更忍不住冲田顺挤眉眼,再去偷偷瞧沈瑞的反应。 田顺虽也是在楼子里养姘头的主儿,但在京中跟沈瑞的时间不短,也知道杨阁老府是何等势力,知道公子爷必会处置了的,见王子笑得猥琐,便警告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瑞见宝珠装糊涂,更觉其虚伪狡诈,冷着脸问道:“宝珠姑娘如何在这里?” “啊……”宝珠呆了一呆,而后仍是小心翼翼,吐吐道,“奴的大姊姊随……嗯,张御史往德州去了……姊姊怕奴一个人留在济南府……嗯,那个,被人,被人害了去,便叫奴往登州去寻二姊玉珠。” 说到后来,她方大起胆子来,带出几分兴奋道:“没想到能遇到小沈大人,真是太巧了,真是,真是老天保佑。”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