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哥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那边老吴叔已是急了,一边儿往那边架子上翻起空下来的粮袋,一边儿骂道:“这又怎的了?怎又要抢了?” “亏得对街李娘子来告诉俺!”吴婶子跺着脚骂道:“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天杀的雷大户,为了讨好新来的大老爷,要捐米粮往西山那边儿的村里建社仓,自家没粮,便高价往魏家、秦家等几家买粮去!粮铺原就卡着数儿卖的,再叫姓雷的忘八买去半仓,可真个没得卖了。现下,大家伙儿都赶在雷家来拉粮食前去抢买呢!” 小金哥还是有些糊涂着,已是被老吴叔拉着往外走了。 吴婶子在后头扯着脖子高声叮嘱着:“金哥儿替俺照看着点儿你叔!别叫他给挤坏了!回来俺就给你结算笸箩钱,一个子儿也不差你的!一会儿俺拔筐头茬的菜给你媳妇儿尝尝鲜。” 小金哥闻言大喜,他媳妇正大着肚子,前两还叨念着想吃口鲜菜来着。 因着打水费力,人吃水且愁,院子里早已是不种什么耗水大的青菜了,这些时都是腌菜野菜就饭的。 小金哥响亮的应了一声,扶着老吴叔加快了脚步,又殷勤问道:“俺还有两个同村的哥哥也进城来了,可要去喊他们来同咱们一起去买?” 老吴叔摇头道:“不用,来不及了。你是不知道,魏家的粮铺卡着数儿放,一会儿就被抢没了。也就头些子……” 他顿了顿,也不得不承认,新知府刚来时,情况是要好些的。有和买米粮、饷仓粮食、辽东粮食等等消息,粮价降了,大家伙儿也都不急着屯粮了,粮食也就好买了许多。 “都是他娘的社仓闹的!狗的姓雷的掺和什么社仓!”老吴叔恨恨道。 小金哥缩了缩脖子,他是得济于社仓的,也不好接茬,便转移话题夸赞起吴婶道:“吴婶子这种菜的手艺也是一绝,俺瞧着去府衙应卯做个专家也行了!” 老吴叔嗤笑一声,道:“不是俺老汉吹牛,你婶子伺候菜园子是有一手的。只不过,那个什么专家,是给你们耕种人立的,俺们去了也选不上,不过白搭工夫。” 小金哥忙道:“不是不是,叔,俺媳妇娘家那边靠海边儿,听说是懂打渔的、懂养鱼虾的都能做专家的,养菜蔬如何就不能了?!且去试试嘛,也不搭什么!” 老吴叔闻言倒是有些动心了,这专家可是每月都能在衙门领钱粮的! “那俺回头就去打听打听!”他道。 眼下嘛,还是买粮要紧! 过一道街再拐个弯便有一家魏记粮铺,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人。 小金哥二话不说,甩开膀子就开始往里挤,他人高马大,很快挤出一条豁口来,当然,也没少招人骂。 老吴叔也不管那个,趁机跟上,两人很快就到了人群中心地带。 只是前头也都是青壮,大家互不相让,便实走不动了,就只能等着前头人买完再说。 周围人声嘈杂,说什么的都有,就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嚷嚷道:“姓雷的忒不是东西,拿着知府大老爷魏员外!好在魏员外仁义,也没关了米铺,只不知道能顶多久,还是趁着有粮食赶紧多买些!” 又一人道:“恁说得轻巧,如今粮食都是个什么价儿了,就是他敞开了卖,俺们能买得起几斗?” “那你看的也是今儿的价儿,你怎知道明儿缺粮又是个什么价儿?还不是早买早落便宜!”那人回道。 又有人应和,道:“这一冬存粮吃得差不离儿了,眼下苗儿才栽下去,起码得仨月才能见着新粮。这价儿啊,只会高不会低!” “知府大人不是说有辽东粮食么……” “知府大人还说先可着社仓来呢!粮食都去乡下建社仓了,哪管城里人死活!” “今儿粟米都两百文一斗了!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不买了,不买了,俺往乡下买去,他们不是从社仓里领了粮?俺不信这个价儿没人卖!当初荒年一两多银子一石米就顶了天儿了!” “傻子才卖你!社仓的规矩可严着,领粮是救急,若是倒买倒卖的,抓住几倍的赔回来,还撵出社去!” 老吴叔听了一耳朵,也忍不住问小金哥:“真有这样严?” 小金哥苦笑道:“比这还严呢,村子就那么大地方,那么几个人,都相的。若村里来了外人,左邻右舍的如何不知道?从谁家拿了东西没人瞧见?况且进城的还有城门税呢,扛一袋子粮进城,谁管你是买来的还是要去卖的……” 老吴叔叹了口气,又骂道:“这狗的世道……” 里头喊着粮米涨价,外头又喊着明雷家就要来把粮米拉走,今不买明怕就买不着了,一时间,整条街都混起来。 抢购从白晌持续到暮。 第二,秦家、齐家等几个开着多处米铺的人家都关了铺面,表示无粮可售,只魏家粮铺仍开着门,但价格涨了些,又限了量,没买到粮食的百姓不免怨声载道。 当街就有人喊出了“新知府来时还说的好好的,怎的现在只顾着乡下,倒要得城里百姓们去死吗?!” 这话端是诛心! 且又喊出了许多城里人的心声。 只是登州地方偏,靠海又有卫所在,多少是个震慑,便少有强梁匪,府城里更多是顺民,听得这样的话,便是有那闹事的心,也没闹事的胆儿,遂应者寥寥。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