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寿哥两句话又转回到德王这边,因问:“往不算不知道,今一听,姑祖父,这诸藩中,属德府赐田最多了吧?” 蔡驸马低头称是。 “这许多年,未见德府有功于朝廷,又或是造福于地方。山东原就连年灾荒,田亩少有产出,民成患,便削德府田亩三千顷安抚民罢。” 寿哥语气轻松随意,好像在说冰碗子里要再加一勺糖一样。 这次没等蔡驸马说话,几位阁老先发声道:“陛下不可!” 寿哥扬了扬眉,先看李东。 李东沉重道:“事涉藩王,请皇上慎重。削减德府之地,又是如此之多,恐将引得诸藩恐慌。” 削地容易,但若让诸藩误以为朝廷是要削藩,可就麻烦大了。 自从靖难之后,朝廷一直对诸藩十分忌惮,既要防着,敲打着,也要安抚着。 当今小皇帝看不惯诸藩行事,众大臣也理解,他们更看不惯,但他们不能由着小皇帝子把诸藩都反了。 寿哥的脸难看起来,“那么,德府占了良田,百姓离失所,老先生以为如何处置?” 李东心下暗叹,口中只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倘诸藩不稳,百姓只会更苦。 “元年时皇上已发明旨征各王府每亩税银三分了,此番便让御史清查田亩及税银,让德府补来,再下旨申饬便是。 “令当地州县好生安抚百姓,或令百姓佃田,或鼓励垦荒,辅以惠民之政……” 寿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百姓哪里还敢在兖州垦荒?不怕垦好了又被强占了去!如今倒是都跑登州讨饭去了。” 李东一时语。 “登州倒是有荒地。”寿哥声音放缓了些,但仍语气不善,用那市井痞气口气道,“可这边开了荒,那边再遣回原籍,白出一回力不知道便宜了谁去,谁还肯干?” 此言一出,几位阁老便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不动声的觑着王华与杨廷和,心说这是要给沈瑞拉丁口了。 当然,刘宇是看向刘瑾的。 刘瑾现下是要挑得德王、淳安大长公主与李东的矛盾,德王的地没人种才好呢! 遂摆出坚决站在皇上一边的态度,刘瑾凛然道:“万岁爷说的是极!谁垦荒垦出来的地就是谁的百姓都只认这个理儿。若是这都不能保证,不是让天下小民都惶惶不安了?” 刘机原也是詹事府少詹事,与杨廷和同事多年,情莫逆,如今杨廷和又兼掌着户部,因此他自然要为杨廷和的女婿说话。 对此他也早有腹案,登时便侃侃而谈:“正统四年,英庙就曾下令宥免各处逃户罪责,准许于所在地附籍。 “至于有愿回原籍复业着,免粮差二年,往年拖欠税粮全部予以豁免。” “成化六年,宪庙也曾准奏,民有愿回原籍者,沿途官府供给口粮,原籍配给草房、子粒乃至耕牛,仍给原田,优免粮差五年。” 刘机自见了誊抄的沈瑞密折,回去就将相关的卷宗都翻了个遍,此时说出来的皆有旨意、实录可查。 莫说没人辩驳,便是有人提出异议也是驳不倒的。 都说故土难离,其实百姓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既逃出来了,便是家乡没活路了,平白遣回原籍,谁也不乐意,因此先前朝廷为了招回民,通常是会许下许多好处的。 如今也是一样。否则,就是要让民留在所在地了。 寿哥闻言脸由转晴,道:“如此,便依英庙正统朝先例,免兖州逃户罪责,准许于登州附籍开荒,新垦荒田免粮税三年。” 众人还能说什么,只得口称皇上圣明。 寿哥又吩咐道:“沈瑾,你为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此事要尽快妥善办好。登州特殊,要特事特办。” 户部清吏司确实是掌管各分省户口、钱粮、盐课、钞关等事。 但问题是……沈瑾他是河南清吏司郎中啊! 沈瑾本还纳闷皇上点了自己来是何事呢,听了老半天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又想是不是因着……他与沈瑞的这层兄弟关系…… 这会儿倒有些恍然,皇上刚赏了他的官儿,怕是没记住他是哪儿的。 沈瑾正尴尬着,刘机已替他说了话,说明沈瑾是管河南的,自家回去会让山东清吏司尽快处理妥当。 寿哥却大手一挥,道:“沈瑾,调任山东清吏司郎中。让山东那个管河南去。” 众人都是一惊。 那边刘宇已发声道:“陛下,沈瑾与山东沈瑞乃是兄弟,论理当避嫌才是,怎好让沈瑾管山东清吏司。” 寿哥嗤笑一声,指着杨廷和道:“那沈瑞这泰山还管着户部,是不是也要让杨阁老避嫌?” 刘宇被噎个窝脖,讪讪笑道:“自然不必杨阁老避嫌,皇上若如此说,臣也只好让犬子辞官回乡了。” 刘宇的儿子刘仁与沈瑞是同榜进士,被小皇帝点在前十之列,直接授官翰林检讨。 他这么一自我调侃,小皇帝便也不气恼了,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沈瑾这差事调换便这样定下来。 刘宇垂了头,毕竟,先前还有个布政使司右参政沈理,更是直管沈瑞的,这都不曾避嫌,区区户部一个五品郎中,避嫌不避嫌也无所谓了。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