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皇上还赐了午膳给两位大人,费大人用罢便走了,蔡驸马仍在御前。 此外,钱宁钱百户来了两趟也没见着皇上。 刘瑾这一路听着,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几转。 在殿外略侯了片刻,就听得里头传召,刘瑾正了正衣冠,又调整了一下表情,袖子拂过眼角,转瞬双眼便红了,却又并无泪珠落下,全然一副强忍悲伤的模样,进了殿内。 两边儿小内侍们看得眼睛发直,心下直念,到底是刘祖宗呢,这般收放自如,可是要好生学上三五年…… 刘瑾进门也没管蔡驸马、刘忠都在场,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呜咽着喊了一声“万岁爷”。 寿哥打发刘忠去扶了刘瑾起来,叹气道:“大伴节哀。大伴无需挂念朕,且放心去,先将家中事办好要紧。” 刘瑾又叩首道:“因奴婢家事惊扰皇上,是奴婢的罪过。” 寿哥摆手道:“大伴不要悲伤,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又道,“大伴保重身子,办好家中事,朕这边还有要事须得大伴去办。” 听得这话,刘瑾连忙道:“岂敢耽搁万岁爷要事,还请万岁爷明示,奴婢这就办来。” 说着又眼含热泪,道:“莫说奴婢忠心为主,奴婢的兄长也是一般忠心圣上,差事从不敢有丝毫含混怠慢。” “大伴的心朕尽知,谈千户也实是兢兢业业。” 刘瑾这兄长,吃喝玩乐倒是兢兢业业。 不过刘瑾的来意寿哥十分清楚,也没装糊涂,而是倾了倾身,放缓了声音,道:“大伴,朕接着密报,晋藩、代藩、庆藩有从逆之举。” 刘瑾一惊,下意识去看蔡驸马。 蔡驸马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刘瑾心道难怪陛下招了礼部与宗人府来议事。 他口中大义凛然说着叛王委实可恶、晋藩等不识好歹等言,心下却已经转了百转。 听得皇上吩咐道:“朕拟让你秘遣锦衣卫、内行厂得力之人往山西彻查此事,要快,不要走风声,如有不妥之处,立时阖府缉拿。” 说是“阖府缉拿”,那便是一个都不放过了,刘瑾眼皮直跳,又去瞧蔡驸马。 蔡驸马脸边腮不可遏制的了,终是什么都没说。 刘瑾略一犹豫,便稳稳叩头下去,道:“奴婢遵旨。” 他最近过得极不顺心,那檄文他明明动用了所有厂卫力量瞒得好好的,却依旧被人翻出来弹劾于他。 那些跳梁小丑他本不在意,他唯一关注的就是,皇上怎样看。 皇上虽然快刀斩麻迅速同意了神英领兵平叛,但私下里皇上对他只字未提那檄文,反倒让他心下忐忑起来。 所以他才会急急用了手下幕僚的点子,抛出清丈河南来,以图赢得皇上的看重。 河南离着近、良田多、效果立竿见影,河南又是刘健那老匹夫故乡、可以借机把那老匹夫及其门人得死死的……种种好处他都想过了,唯独没想到坏处—— 那些低阶河南籍官员会如马蜂一样紧盯他不放,虽小,却毒!又是成群! 现在,皇上肯代他任务,他自然要立时接下以示忠心。 藩王,是烫手的山芋。 与其说是查,还不如说是抄,他刘瑾伴君这么多年,皇上的心思还是揣摩得到一二的。 抄了藩王会引起多大震动,刘瑾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只要皇上依旧信重他、肯用他,他权柄在手又有何可惧! 何况,这几个藩王可没给过他什么好处,相反,后他想在马市上一脚,这几个藩王只会是绊脚石。 能借着皇上的怒火抄了才好! 刘瑾回得这样快这样干脆,寿哥面上也出意的笑容来。 他却没进一步代,而似喟叹道:“大伴与谈千户兄弟实是忠心为国。今谈千户去了,是朝廷痛失英才……” 刘瑾心下大喜,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他在这么个时候进就是奔着给兄长求个封赏来的,既是为着葬礼更好看,也是因这阵子扑上来撕咬他的人太多,他想要借皇上厚赐来展示一下自己圣眷依旧,震慑群小。 听得皇上夸赞他兄长,他心跳也不由得跟着快了一拍,自己接了烫手山芋,皇上便不会亏待自己。 果不其然,听得皇上吩咐刘忠道:“传朕口谕,进谈粮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赐本身及三代诰命,赐祭葬加等。” 一颗心踏踏实实落地,刘瑾这头磕得诚恳多了,面上是得涕泪横,口中直称皇恩浩、奴婢万死以报圣恩云云。 寿哥笑眯眯听着,勉励了他几句便让他去了。 刘忠也悄没声的退下,准备圣旨及赏赐。 殿上只剩蔡驸马。 蔡驸马几次想张口,那锦衣卫内行厂都是些什么货,派他们去,指不上将诸藩祸害成什么样,岂非要得藩王造反! 但看着年轻帝王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他完全想象得出在他问出口后,皇上会怎样轻描淡写的回一句,那就让张永晚些回京就是了。 还有神英的大军,这短短时到宁夏是不可能,到山西却是正正好…… 罢了,晋藩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初敢驱赶民往京中来,就要想到早晚有一会被皇上清算。 蔡驸马垂了头,终还是保持了沉默。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