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拉杂杂说了一通,那边庞天青只是默默听着,观察着寿哥神。 寿哥则没有丝毫停顿,该吃吃,该喝汤喝汤,好不容易嘴巴腾出空儿来,才一眼皮,问庞天青:“可是有人提了西北监军人选?张永?谷大用?” 庞天青眼皮一跳,忙道:“并未。并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只是内阁老先生们也觉边关当提防鞑虏才是,莫要因着马市获利而放松了警惕。” 寿哥忽然绽出个笑容来,道:“若是真有鞑子犯边,朕便御驾亲征,张二,听说李延清那边新出了不少军械,还没处练手?” 唬得两人慌忙站起来,齐齐跪下叩首,皆道皇上万万不可。 土木堡一役给大明留下了太深刻的教训,大明臣子是片刻也不敢忘的。 尤其当今比英庙还玩闹,且,他还没兄弟没儿子!真有个万一可没人接这江山! 刚才喝下去的热汤都变成冷汗,打了两人后背衣衫。 寿哥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朕说说罢了,真要御驾亲征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走的。” 跪着那俩人都快趴地上了,近乎哀求道:“皇上三思,万万不可呐。” 大有寿哥不放弃这念头他们就跪死在当场的架势。 寿哥无奈道:“罢了罢了,朕不说就是了。卿们快快起身吧。” 两人这才起身,擦擦额头冷汗,重新入座。 寿哥又提起筷子来涮,淡淡道:“张永,得留在京中,护驾。” 二人都是头皮一紧,复又起身。 一个躬身道:“是,臣明白。” 另一个道:“臣定加强京师护卫。”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那位,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监控中。” 寿哥不由讥讽一笑,调子拖长,“朕那远房小堂叔呐。” 论辈分,宁王是和宪庙是一辈儿的,是寿哥的叔祖,他的儿子都是寿哥的叔父。 当初选这太庙司香之人,乃因“青尚虚”,要“择亲王亲而贤者一人司香,俟笃生圣子,遣还封国”——既是说要为皇上引个儿子来,辈分且不论,总要找个童子来罢,找个年纪比寿哥还大的表叔来引圣子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所以宁王府便派了这半大孩子上京来——这位小公子在家中行四,今年虚岁才十二,虽是庶出,但因着年纪最小,生得最好,嘴儿最甜,深得宁王喜。 这小四公子还没踏进京城,那“异龙笺”的传言便天飞,如今人到了,吹捧都是“谦恭”“孝顺”之词,那是铁了心抛开辈分,往孝子贤孙上推了。 在上殿面君奉上那五万两银子时,小四公子还道因自己未曾受封出阁(依例宗室年十五才请封爵位。出就藩封则称“出阁”),故此在家只按排行称呼,连大名都没有的,想请皇上赐名。 寿哥和颜悦笑纳了那五万两银子,当场下旨明动工修缮弘德殿,却一口一个“小堂叔”,生将赐名给堵了回去。 侄子给叔叔赐名?虽是天子,也没这规矩! 虽在殿上遇挫,但那位置在前头吊着,小四公子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这些时他正仗着年纪小,频频在京中各处公主府走动,还颇得仁和大长公主、永康大长公主等青眼。 而寿哥身边,钱宁、臧贤之没少吹风说宁府好话,朝中亦有人上书夸赞小四公子,各种暗示太庙司香的礼仪可着手准备了。 寿哥则冷眼看着这起子人上蹿下跳,折子一律留中,不管谁来说什么,他始终只是笑而不语。 这会儿当着两个心腹的面,寿哥才一脸讥讽道:“他还往寿宁侯府、建昌侯府送了东西。” 虽没下话,但显见的,太后那边也是有人同他说了什么。 张会、庞天青都低着头不好接话。 其实宁府往朝中文武重臣家中送礼已不是一年两年了,淳安大长公主府、英国公府也都收过,而且今年节礼尤重。 当然,这两府都是小皇帝心腹,自不曾欺瞒皇帝,有一部分东西还进了皇帝内库。 寿哥也没有让他们接话的意思,随意的挥了挥筷子,招呼两人道:“怎的又站着?坐下坐下,吃,吃。” 张会暗暗松了口气,转而道:“也就这三两,临漳的人就该到了。” 这说的是“谋反”的临漳郡王朱厚炣、辅国将军朱祐椋等人即将押送抵京。 从河南到京师,这一路走得颇急,就是为了赶时间。 有这谋反的藩王在那里戳着,那起子跳着脚喊找宗室藩王之子太庙司香的,想必也会安静点。 寿哥微微点头:“沈二素来会踩点儿。” 张会笑道:“沈二还有一招儿,正要臣代为向皇上禀报,看可行与否。” 寿哥佯作抬脚踹,笑骂道:“你还卖关子,快说!这个沈二,怎的不写札子上来!” 张会笑道:“却是不好写札子的。他先前不是上书说赵王世子颇有文才么,这不,这又叫人快马送了一沓子其诗作文章来,准备在他家那几处书坊印出来,京城发一发。” 寿哥呆了一呆,随即拍案大笑,“这个沈二!亏他想得出来!” 随即煞有其事的端出一副学究模样来,向庞天青道:“你们翰林院年下总有赏梅赏灯的诗会吧,正可赏一赏这新诗集嘛。”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