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姝此时看不明白这一点,可殿中众臣,甚至就连持旨意而来的姚广孝,也都觉得这道圣旨是有些不妥当的。只是他当时接旨之时,萧承正是暴怒之时,本无人敢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坤宁殿之中的众臣,皆是沉默了下来。 殿中气氛凝重安静异常,甚至连一旁烛花炸起的细微声音,此时在众人听来,都有如闻雷鸣,心惊跳的觉。 南荣姝也察觉到气氛的异样,连忙闭上嘴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边韵,等候着她下决定。 在沉默片刻之后,边韵深一口气,将圣旨给南荣姝,方才缓缓起身,双手叠于腹前,朗声道: “陛下圣旨,本已经知晓了。” “中护军南霁云何在!” 南霁云闻言,当即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臣在!” “南将军速速赶往军衙门,协同长洲侯,主持军调动事宜,不得有误!” 南霁云当即抱拳,喝道: “臣谨遵娘娘调遣!” 边韵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老太尉!” 陶艾亦是出列,行礼道: “老臣在。” “京中军二十四营,有六营兵马随陛下出京巡游。剩余十八营兵马,既要卫戍皇、接管城防,还要戒严城中、镇逆贼,兵力只怕不足。还请老太尉,速速出城,调京郊大营兵马入京!” 陶艾闻言,毫无迟疑地道: “老臣遵命。” “未免长洲侯分身乏术,京中各衙,便请温尚书协从!”边韵继续道。 温体仁亦是上前行礼,道: “请两位娘娘放心,臣必竭尽全力!” “围剿逆贼,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派高手冲击皇,军难免猝不及防。汪直、陆炳!” 汪直、陆炳二人,快步上前,抱拳喝道: “奴婢(臣)在!” “再调一批东缉事厂、尚舆备事处的高手,入护卫!” “是!” 边韵扫视众人一眼,神坚定,语气凝重地道: “陛下旨意,京中事务由长洲侯主持,诸位当全力协从。事态紧急,速速去安排,绝不可耽误了!” “是!” 众人闻言,当即齐齐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一旁的南荣姝,突然有些不安地紧了紧手中的圣旨。 这道圣旨,这个时候本应该还给姚广孝,让他持此调遣京中兵马的。 但此时,无论是边韵、姚广孝,还是刚刚殿中的一众大臣,却是仿佛一齐忘记了这道圣旨一般,临走之前提都没提。 南荣姝也不是蠢人,此时仔细思索一番,却是有些明白了,边韵刚刚的这些安排。 虽然京中各项事宜,虽然依旧是以长洲侯姚广孝主持,但却并非是大权独揽。 而是分别由南霁云、老太尉陶艾,统领的京中军与京郊大营兵马。京中各处衙门,也是由温体仁出面协从。甚至就连皇防务,都将东厂、粘杆处、军一起安排了进来,相互制衡。 众人还同时扣下了这道圣旨,便是让姚广孝没办法凭此,彻底接管京中大权。 南荣姝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的边韵,却发现脸上一向只有温婉笑容的她,此时在众臣离去的时候,竟然出一丝难以掩盖的倦态与慌张。 边韵用的这些手段,其实站在姚广孝的视角上,却是有些让人觉得寒心的。 可如今萧承在外,边韵她一介女子,既要想尽办法维持京中安定,还要全力护住萧承唯二的两个皇子,与身边一向心大的南荣姝,也便唯有用如此手段了…… 南荣姝张了张嘴,却又顿住。 此时的她,方才体会到了一点,这自从京中局势发生变化以来,边韵那一直藏于温婉笑容之下的那份无措与害怕。 再次沉默片刻之后,南荣姝旋即勐地起身,眼神烨烨有神,一把攥住了边韵的手,朗声道: “走,带着泽儿、恩儿,咱们去永信!” 边韵微微一愣,柔声道: “张太妃的永信?这么晚了,为什么要突然打扰太妃?” 南荣姝闻言,低了声音,用仅有两个人方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永信中,有先皇留下的暗道,可以通往外,当初我就曾经领着族人从那里攻入皇……” 然后就被领兵等候多时的萧承,给一网打尽了…… “总之,若是有什么事,咱们也好从哪里离开!” 说到这里,南荣姝双手用力地抓着边韵的手,眼睛直视,极为认真地道: “你的安排已经够好了,反正我不能第一时间安排出来。接下来就算发生什么,也不是你的错。反正有陛下在,大云不了,咱们只需全力保护好泽儿、恩儿便可!” 边韵闻言,心中稍稍一定,亦是握住了南荣姝的手,欣一笑,温声道: “好,咱们现在就去。” —————————— 中庆城城外,稷下学。 面前的这处巍峨学,乃是昔佛门业寺旧址改建而来,为云国最高学府。萧承借此引入百家势力,要化诸子百家之力为己用。 随着云国国势昌盛,有并天下之势,这天下之中不少有志向,要一展所长,青史留名的百家士子们,便蜂拥而至。 时至今,天下诸子百家,皆在稷下学开坛讲课。各家学派,相互之间更是多有辩论,相互争执各家学派理念,重现了几分当初百家争鸣的盛景。 只不过,今这稷下学之下,只听得战马嘶鸣、甲胃碰撞、金戈鸣之声,却是掩盖了此前的昂然文气。 数万军,此时齐聚山脚之下,营帐连横,旌旗蔽天,肃然沙场杀气,冲天而起,威势骇人至极。 如此突然用兵,稷下学之中,顿时一片慌,气氛尤为紧张。 学之中,各家主事人齐聚大堂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一名肤黝黑,一身农人打扮的男子。此人名为焦山,乃是稷下学的农家主事人。 兵家家主戈商,此时神从容地道: “没事,京中忽有大疫。未免疫病肆,军出动,接管城防。山下的军,乃是为了保护我稷下学的。” “戈兵主,莫要觉得,只有你兵家才懂用兵之道!这山下营帐驻扎的架势,摆明了是拉开阵仗,对付山上的来袭,这是保护的阵仗?”名家公孙颂忍不住开口道。 法家纪方,亦是冷着脸道: “我门中弟子,可是亲眼看到了,山下军中,可是准备了弩这样的战场杀伐之器。防止病患传,需要用这些手段?” 戈商闻言,微微耸了耸肩,道: “稷下学里,百家弟子之中,多有年少气盛之辈。山下军,便怕有士子不服封学,为了以防万一,这才如此安排的吧。至于那弩……呃,应该是你家弟子看错了!” “你放!这摆明了,是冲着你我百家弟子而来!云国皇帝这是不装了,摊牌了,打算对咱们百家下手了啊!”公孙颂当即反驳道。 久不来稷下学的家宗主须宿,此时竟然也在学之中。听着公孙颂的话,他轻笑一声,澹澹地道: “名家善辩,老夫更是曾经目睹过你名家上任家主,年少之时以口舌为剑,最终迫使一恶人愤恨绝,羞愤自杀。当时他的雄辩之姿,可绝非公孙先生这般,如泼妇叫骂啊……” 此言一出,公孙颂顿时哑口无言。 这就是辈分年纪大的好处,别管口舌再厉害,只要一句“你不如你爹,他当年如何如何”,便能够让人哑然以对。 杂家家主金圣源,此时脸和善笑容,出来打圆场道: “不是说了嘛,就封三天。反正每都有米水酒送来,学之中不缺吃喝,诸位耐心等候三不就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儒家师明哲,此时也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等上三吧!” 说到这里,师明哲便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之中,起身离开。 纪方、公孙颂二人,此时将师明哲直接点头同意,心中更是慌急切,顾不得其他,连忙追着师明哲离去。 待到四周无人,公孙颂忍不住道: “师明哲,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这山下的云军,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不赶紧想办法,难道是想坐以待毙吗?” “师司业,都到了这个时候,得尽快想个办法出来啊!”纪方也跟着道。 二人虽然此前便决定了,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师明哲身上。可毕竟身上嫌疑也洗不干净,此时难免心中发慌。 而师明哲的脸,其实自大堂之中走出的时候,便已经沉难看了起来。 此时听到二人之言,难忍心中烦躁,语气不快地道: “想什么办法?这是在中庆城,是在云国,上下还有数万大军、云国供奉高手无数,能想什么办法?” 儒家势力很强,高手众多。但仅凭稷下学之中的人手,是无法冲击数万大军的军阵的。 儒家的影响力也很大,但也要给他时间,才能够营造舆论、鼓动天下士子,卷起喧沸声讨,才能迫萧承低头。这一时之间,影响力再大,也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师明哲忍不住咬牙骂道: “堂堂云皇,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稍有风声便掀桌子,当真是让人小觑!” 萧承展在世人眼前的,一直是一副深谋远虑,手段高深的模样。师明哲本以为凭着儒家影响力,只要没有实据,他怎么也不该动手才是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承这次,还就真不按常理出牌! “当真,没有办法了吗……”纪方脸有些难看地道。 师明哲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道: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