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碍眼的人总算走了。 段云琦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下摆,走到她身边去,弓下身,脸偎着她的脸:“那人是你的追求者?” 梁笙推了他一把,他好脾气地向后,伸手理了理她被他蹭的鬓发:“不说也无妨,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梁笙垂着眼,没有理睬他带着痴意的一句话,自顾自翻了几页书,然后道:“我喜他的,可是你把他赶走了。” “那你喜我么?”他执拗地问,她不答,他又催促:“喜不喜?” 她偏过头望着他,耳下一点碧绿晃晃,他屏着气,听到她说话的腔调无比温柔:“自然是喜的。” 她又轻柔地在他的眉眼间印下一吻:“下次别送玫瑰了,我喜杏花。” 正明,天是极青的天,梁笙微抬着头,看见屋檐下一树杏花,大多花苞紧闭,唯有一枝斜斜伸出,花苞绽开来,出淡粉的颜。盯了那枝杏花良久,她漫无目的想,杏花又开了,年复一年。 可是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风月无情人暗换。 一辆黑的轿车缓缓停在她身前,打断了她的思绪。梁笙冷眼看着戴观澜从车上下来,一身戎装衬得他英气人,他拉开后边的车门,对她颔首道:“夫人,请上车。” 梁笙不紧不慢上了车,陆承胥坐在后座,亦是军装笔,神采焕发。他一对漆黑眼眸灼灼盯着她:“好久不见,大嫂。” 她并未搭理他,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眉目疏冷。他仔仔细细端详她良久,忽然哼地一笑,长臂揽住她柔软的细,扯到了怀里。她今天身上是一件藕荷夹绒旗袍,上面是浅红的芙蕖刺绣,他的手指便顺着布料上的花瓣绵延,滑过她的手臂、房,沿着线溜地落下去,把旗袍下摆起来,两只被玻璃丝袜包裹着的腿也没有放过,从脚一路摸到腿心。 梁笙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睁着,亦是情。她缓缓吐了口气,洒在他的脸上,暖的,香的,靡靡的,也是荒的。 陆承胥盯着她两瓣抹了胭脂的看了一会儿,用力吻上去,着柔的瓣,绕着她柔软的舌尖,狠狠舔,一时间车内只有两人微的吐息声,以及体换的水声。前面开车的司机,还有戴观澜都听得一清二楚,早习以为常。 他不断地吻着她的耳后和脖颈,一只强壮的手臂横在她的间,火热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像是在调情。但她知道他是在搜身,怕她身上藏了什么武器毒药,毕竟能近他身的就她一个。 他对刺杀有着本能的先天恐惧,他的父亲和大哥,都因刺杀死于非命。 她忽地开口道:“摸够了么?” 陆承胥把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笑了一声:“抱歉大嫂,我也是情非得已,不久前才被共匪刺杀过,若不是观澜帮我挡了一,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梁笙闭着眼,脸上红晕尚未消退,语气却是单调无味的:“怎么没把你们俩打死?” 她声音不大,但足以每个人听见,那司机趁着车开得慢,偷偷瞥了戴观澜一眼,看他脸上仍是无动于衷的神,心中暗暗佩服。 陆承胥边带着笑,一对深瞳却泛着冷冷的光,像刀刃上的光芒:“我死了,大嫂就好去会你那两个小情儿了,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他的眼线,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梁笙慢慢睁开眼,偏过头看向他,轻浮地浅笑,眼中闪过妖异而妩媚的一线光:“怎么?你想把他们死不成?” 陆承胥松开她,手指仍然搭在她的上,左右摩挲,细细描绘上面的芙蕖纹路,他悠悠道:“可以考虑......但他们不过是供大嫂取乐的小猫小狗罢了,用不着我大费周章去对付。” 车开出法租界,到了所谓的占区,这一片城区以前被轰炸成废墟,缓慢地重建后,恢复成原来狭窄的堂房子,几个小孩儿在堂门口玩皮筋,蹦蹦跳跳,传来一片声笑语。 她坐在车里,懒懒地靠在他的怀中不作声。陆承胥垂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往窗外看去,天气晴好,天碧青得不太真实,恍如隔世。 初见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天。 他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小儿子,早早就被送去军校,几年不回家一次,后来大哥要订婚,父亲想起来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才叫他回去。 据说大哥要娶的是个聪慧灵秀的美人,但他大哥那样的莽草包,空有一身好容貌,能娶到多好的媳妇儿,那女人大抵是贪图他家权势富贵。 他回到家,家里是不相识的宾客,人挤挤涌涌,声响喧天,他被吵得实在受不了,索走到后院去散心。 雨后初霁,庭院的白玉兰开开落落,清香馥郁。如有风吹过,那洁白的花瓣便片片凋落,翩然若云。在那轻颤的花影下,他忽然瞧见一个陌生的少女,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一点,穿条象牙白细褶纱裙,坐在庭院的秋千上,腿一伸一张,那秋千便带着她前后晃,衣袂飘飘,裙摆在空中轻盈飞舞。 她看到他,停下动作,低头掖了掖衣裙,眼里带着探究好奇的神看过来:“你是谁?” 他随手摘了一朵白玉兰下来,在手中赏玩,回答的语气十分散漫:“不告诉你。” 她没再追问,蹲下身来——陆承胥这才发现秋千边上原来有只小猫,小到不过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她把小猫抱起来,转身要走。他这时还是孩子心,有意逗她玩:“这是我家的猫,你带走做什么?” 她转过头,乌黑水润的双眸定定瞧着他:“这是我的猫。” “但它在我家院子里。” 她一下子气不过,走到他身边,却是狡黠一笑:“若是你家的猫,你怎么不碰它?” 陆承胥不假思索摸上去,手上骤然一痛,那小猫儿爪子锋利,一挠就叫他手指皮开绽。她没想到他真敢上手去摸,忙把猫放下,从边取下一张白蕾丝手帕,低垂着头,给他一圈圈裹着手指。 他也没想到有这一遭,只见她认真盯着自己的手指,长睫的影子一地落在眼下,头上缀着的一束苏颤颤的,看得他心中一动,直泛着。 她包扎好,抬眼望他,毫无歉疚地轻笑:“我家猫只挠坏人,你究竟是不是坏人?” 他毫无恼意,只是微笑着盯着她:“你瞧我是不是?” “我瞧你是。”她把小猫抱起来,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又要离去。看着落花簌簌下,她亭亭的背影,他心旌一阵摇,不由自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眸,嫣然一笑,万千花瓣飘落如雨:“你早晚知道。” —————— 知道民国文读者少没想到这么少,哭求珠珠~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