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 回来跟吃了炸药一样, 一句呛一口烟。 她眨了眨眼睛:“是——查到了什么吗?” “嗯,”贺知宴垂眼,“坐下说。” 原莺:“先吃饭嘛。” 贺知宴:“你不好奇吗?” 原莺愣了一下。 她小声:“螃蟹会凉掉的。” 她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 头顶那簇, 跟着蔫巴巴地耷拉下来。 讲实话, 原莺现在有一点手足无措。她不喜这样——贺知宴对于贺知宵的事, 耿耿于怀。她理解。但是,他总希望她能和他保持一样的态度,这让她很有一种被迫的觉。 不要这样呀。 她瘪着嘴,自己去拿碗盛饭。 贺知宴的腔微微起伏一下,没有再讲下去, 跟在她身后。 米香顺着蒸腾的热雾, 缄默地游在他们中间。 原莺抱着碗, 想从他身边挤出去。 贺知宴向右一步。 她闷声:“干嘛?” 她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 骨节微白,指关半屈。手背隆起青筋,似乎一股怒气隐忍不发。 生什么气呢? 她才要生气吧。原莺不高兴地想,白做一顿饭——这可是她今年第一次进厨房! 原莺在心里狠狠踩他。 气死你! 气死你! 贺知宴:“你不想听?” 原莺:“我要吃饭。” 贺知宴:“你不想听。” 原莺不想搭话,挤开他,坐到饭桌前,把蟹腿嚼得嘎嘣响。 “原莺,”他低下声:“你不能偏心。” 她抿了一下嘴。 不小心咬破了一粒花椒,从中麻到舌尖。 贺知宴盯着她。 语气很平静,目光里汹涌的情绪却像惊涛骇浪。 “他是你的亲人、家人——那我是什么?” “贺知宵来找你的那一天,在你的电脑里植入了银时几乎所有的商业信息,层层加密,现在也没有清理干净。只要他想,告你一个窃取商业机密,你就要坐牢,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始终很冷淡。 似乎在叙述一篇单调的文书,没有起伏。 “对了,还有展览。当天,他和李恪周买了一堆捣的人进来,砸展台、砸作品——是我毁了你的展览吗?是他。” “你以为他很关心你吗?” 贺知宴从随身的包里,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砰”的一声。 斩首的火签令牌落地,溅起一片飞尘。 这声音很轻,但是原莺的筷子扑棱棱摔到桌脚,滚了两圈。 “这是他住处的电脑里一部分没有来得及删除的监控记录。” “九年,原莺。” 贺知宴静静地看着她。 “他监控了你九年,你还要替他说话吗?” 手起刀落,原莺从勺子的反光看见自己。 听说斩首的时候,因为太快,人倒在地上,还会看见自己无头的尸身。 是这样吗? 她神游地想。 原莺的视线聚焦在碗边的一粒米上。 然后,一点、一点模糊。 哪里来的高斯模糊,她努力快乐地想,自己原来是photoshop啊,可以随时随地切换滤镜功能。那可不可以不要再糊下去了?她都看不清菜了。 “……” 好笨。 好丢人。 嗯——是不是以为她很难过?别被骗了!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啦。原莺在心里给自己戴上一顶侦探贝雷帽,点燃一只棕小烟斗,得意一笑,从贺知宴进门,她就知道不对了。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休想伤害到她。 “……” 脸上的。 十二层总统套房也会漏水吗? 原莺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白得晃眼。哦——肯定是天花板太白,反到饭粒上,刺了她的眼睛。 就是这样。 总有刁民想害朕。 原莺鼻子,打算继续享用香辣蟹。这才发现,筷子不见了。 她的筷子呢? 没有筷子怎么吃饭——这是她好不容易做的菜,炸蟹的时候还被油溅到了好几次呢。 她的筷子呢? 原莺对着空空的桌面发呆。片刻,她难过地哭了。 比哭丧的声音还哽咽。 她偷空想,要是被老钟听见了,一定会数落她把控不好程度,词都唱不清。 可是她好难过啊。 心肺都被绞烂,后知后觉,疼得她发抖,也疼得她不上一口气。 原莺想到外公去世的那一天。 她应该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 丧礼都到第二天了,程不知道走了多少,她眼圈都没红一下。直到尸体从焚化炉里出来,小小的一捧灰上,还盖着半块头骨。工作人员用碾子把骨头碎的那一瞬间。 咔嚓、咔嚓。 年幼的她突然崩天倒地地哭了起来,一哭就是三天,把爸妈都吓了一跳,事后还带她去见了心理医生。 但她很快又活蹦跳起来,伤心事通通被抛诸脑后。 再往后,她在火葬场工作,又跟着钟将清到处哭灵,见惯了悲离合,平像缺了难过这一味情绪。 无论多么煽人泪下的事,她在脑海里都会补写成滑稽可笑的笑话。 坏的。 “……小莺。” 有人在叫她。 原莺恍神一阵,才发现自己被抱在贺知宴的怀里。 他攥着纸巾,轻轻地按过她的脸颊。 “别哭了,”他语气轻缓,“别哭了。” 原莺低落地耷着眼皮:“贺知宴,我的筷子呢?” “掉到地上了。”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我给你拿过新的一双,好不好?” 原莺闷声:“……算了。” 她挣扎地站起来。 “我回去了。” 贺知宴蹙一下眉:“回哪去?” 原莺:“回家。” 贺知宴:“你的钥匙还在我这里。”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