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楚元逸出门,不等石竹石榴进门侍奉,她便迅速自上抱了两锦被放到榻上。一垫在榻上,一供他覆身。铺就整齐后,又抱来上多余的软枕为他放好。 也幸得他这卧榻虽比宽敞的大窄些,却是比她在碧江院时的窄榻宽上许多,搬下榻桌,并不耽误入睡。 楚元逸回房时,便瞧见卧榻之上一切都已打理妥当。眼前的女子一早卸了妆鬟,面容素净温和。眼下,她又是极其体贴道:“夫君辛苦几,我们……毕竟是新婚。过几,夫君愿意睡在哪里,便睡在哪里。” 嗯,有理。 然这话头,怎听着像是贬损? 红烛熄灭,两人各自躺下后,楚元逸凝着月光洒落在桌上,忽然觉出是哪里不妥。他侧过身,望向大的方向,安若的帘落下,将里面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自个不由得失笑,终归是小姑娘呀! 大那里一动不动,似未有丝毫动静,可他却是听得出,里面的人虽是一动未动,这呼却是了套。 她睡不着。 也对,忽然睡在别处,睡得着才怪。 楚元逸索又翻了几番,做出一些动静来。末了,才轻声道:“夫人,出嫁前你打听过我?” 帘内的安若瞪着眼睛睡不着,听得外面的动静,又听他开口。便是低低应声:“嗯,听过一些言。” “你不信楚颜,信言?” 安若平躺着的姿态终于动了动,她侧过身脸颊朝着外面。“我都不信。” “为何?” “楚颜说你尽是好话,外头说你又太过夸大。” 楚元逸抿轻笑,是以,她多少信了他是风之人,府上养了不少女子。是以,她以为此番他睡在这里,委屈了他。 楚元逸道:“夫人早些睡吧,明你还要早起,入拜见皇后娘娘同淑妃娘娘。” 帘内,安若听出他措辞的不同,迟疑着反问:“你不去?” “平民怎可随意出入皇?” “那……夫君可有嘱咐?” “夫人似乎总想为我做些什么。” 安若怔了怔,和太聪明的人说话,总是轻易被戳穿。不过也好,省得迂回。 她道:“既是合谋,我自当有所付出。” 言罢,外头许久没有动静。他睡着了?安若没敢开帘看一看,但想着总不会这么快入睡,到底小声唤了一唤:“夫君?” 她的声音极低,若楚元逸真睡了,当不会搅扰他。 不妨外头忽然有淅淅索索的动静传来,似乎在翻身。紧接着,一道含混不清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他道:“睡吧,安稳做我的夫人就是。” 随后,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安若放长了耳朵,只听得均匀的呼声徐徐传来,他似乎真的睡了。 最后,她终是悄悄开帘,抬眸望去。室内一片昏暗,幸得月光尚好,她仔细分辨了会儿,便瞧见那人侧身躺着,双目紧闭。 他真的睡了。 安若不知觉松了口气,来回换了几个舒服的姿势,终是没抗住身疲倦,在一刻后沉沉睡去。 而榻上之人,在察觉女子睡下后,角轻轻勾扯,复而睡去。 第29章 新婚 翌清晨, 安若头脑昏沉,只觉小臂被人轻晃。 她下意识道:“石竹,让我再眯会儿。” 她像是一闭眼就被人搅扰, 不妨紧接着便听着石竹道:“小姐,咱们稍后还要入呢,新婚第一天可不能……” 新婚! 安若猛地起身,顷刻间是半点瞌睡不剩。她糊糊时, 还以为仍是在碧江院。 石竹伺候她起身, 一面宽道:“小姐想来是不习惯,奴婢起身时也是晃了晃神, 还以为是在咱们院里呢!大约过几就习惯了。” 安若低低“嗯”了一声, 她已然清醒。亦是直到此时, 她才有心情细细打量这屋内的布置,同寻常卧房的摆放差不多, 只是更宽敞些。 “公子呢?”她问。 “公子往书房去了,”石竹道,“公子说,小姐预备进时着人告诉他一声即可。可是小姐, 您怎么和姑爷分睡呢, 您新婚……” “嘘!”安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可不许告诉别人。” “小姐?” “我与他本就是互相利用, 好了, 快些收拾吧!” 及至出门, 安若才知为何要特意禀告他一声, 原是要亲自送她上马车,再静候在原地做一出恋恋不舍。安若自也配合,只不知自个马车远去后, 于门前站立之人正与身侧属下说着话。 暮云道:“公子,真要查孟纪?” 楚元逸懒懒地哂他一眼:“不是已经查过,过些子告与夫人便是。” 暮云默了默,住嘴角搐,亏得您还说暂无线索会尽力而为。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自门而回,楚元逸又来门口守着,小心搀扶安若下车,一面低低道:“夫人今入,可一切都好,母妃可有为难你?” 安若搭着他的小臂,温声应道:“母妃在皇后娘娘处,陛下亦在,只关切了几句,无人苛责。” “那便好。”楚元逸转向石竹,“送夫人回房歇息。” 回至卧房,安若将要松一口气,石榴便是进门禀告:“夫人,姜嬷嬷在门口候着,诸位姨娘也在正厅着着拜见呢!” “请嬷嬷进来吧!” 随后,便见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入门。妇人着青灰衣裳,眉目祥和。她恭谨有礼地福身一礼:“奴婢见过夫人。” “嬷嬷请起吧!”安若道,“不知公子可有同嬷嬷待?” “公子说过,一切但凭夫人吩咐。”随后便是一一道来。 “禀夫人,咱们院里原本是有不少人伺候公子,可两年前公子被废,院子里的人便走了大半。有些是看着形势伺候不周被遣散,有些便是自请休书回了本家。” 安若道:“如今还剩几人?” “四位。” 四位?走了大半依然有四位?安若略有惊诧,然转念一想,楚元逸本就是落得这样的名声,府上四位妾侍也不算稀奇。 姜嬷嬷继续道:“如今府上有章侧妃,孔儒人,萧媵侍,还有苏姑娘四人。不过现如今,有夫人在她们皆为姨娘,倒也不分高低。” “章侧妃为章尚书膝下庶女,孔儒人家境贫寒,她原为府上侍女,公子将其收下,亦令她父亲做了个七品小官,萧滕侍为公子先前在街上救下的孤女。至于苏姑娘,公子嘱咐,苏姑娘向来居在自个院中不见人,夫人亦不必放在心上。” 安若听罢,只觉几人的身份确然不足为惧。只是,不敢相信堂堂三皇子,府上伺候的女子竟无一人出自显贵,便愈显得他自个不受重视,竟无一个高官显贵将筹码在他的身上。 唯一有眼力的,便是那位章尚书。 不过此番,倒也说明,他这风的名声从外到里都做得无甚漏。喜一女子便喜了,何惧出身? “苏姑娘可是苏绾绾?”安若还是想着问一问。 姜嬷嬷并不隐瞒,直接道:“正是。” “公子很看重这位苏姑娘?” 姜嬷嬷终是迟疑:“……是。” 言罢,姜嬷嬷离去,她自安若所居的云间院直接转到楚元逸的书房。进门禀告:“禀公子,夫人除了问苏姑娘可是苏绾绾,并未有其他疑虑。” “嗯。”楚元逸淡淡应声,她的重点不在这后宅,自然不会深究。 “只是夫人听到奴婢没有否认,似乎笑了笑。” 楚元逸眉梢微挑。姜嬷嬷拧着眉谨慎措辞:“仿佛是有些兴致。” “下去吧!”楚元逸无声轻笑,怕是安小姐未必是对苏绾绾有兴致,而是结合她从前听来的言,忽然嗅到些趣味罢了。 另一端,云间院。 安若端坐于正厅主位,见着了楚元逸的三位姨娘。姜嬷嬷说得不错,今这样的场合苏绾绾都不曾现身,往后大约也不会有什么集。 是以不必放在心上,即便苏绾绾于楚元逸确然有些不同,眼下也无需探究。 只是,心底到底闪过一丝疑虑,楚元逸对这位苏姑娘,是宠至纵容,还是懒得计较因而由着姨娘们随意为之?还有,那一世楚元逸登基,他的皇后是谁?若他将来遇见,她须琢磨着让位才是。 “妾身见过夫人。”三人一道施礼。 “都坐下吧!”安若目光打三人身上转而过,石竹正取来三只锦盒,分别放于三位姨娘手边的桌上。她继而道,“我此番入嫁诸多不懂,往后还要劳烦三位姐姐。” 言罢,三人打开锦盒,便见一只翠绿的玉镯。三人手中的虽不尽相同,成却也大差不差。三人顿时懂了,这是要一视同仁。 三人一道谢过,安若又道:“公子时运不济,难为诸位姐姐不离不弃,实在令妹妹钦佩。”这话听来虚伪客套,她说的却是诚心。毕竟就她自个而言,冲的是这位三皇子将来能成九五之尊。而眼前的三位女子,却是在三皇子被贬庶后不离不弃。 这番一对比,自是令人佩服。 原三皇子侧妃章氏率先起身,她眉眼低垂,姿态恭敬:“能侍候公子与夫人是妾身之幸。” “妾身亦是。”孔氏附和道。 另一边萧氏略晚一刹起身:“公子与妾有救命之恩,妾不敢忘。” 安若凝着三人,个个恭敬有加,甚至话头里连一丝试探也没有。遂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令人散去。 而后与身侧的石竹道:“我歇息片刻,你与石榴往咱们院子里随意走走,认认脸说说话。” “记着,咱们眼下刚来,你们与人说话时不要特意套话,也别让人把话套了去,只当是要认一认院子里的人。” 毕竟是生人初见,怎能一下了真形?须得久天长才是。三位姨娘待她如是,她与这陌生的地界亦如是。 两人领命而去,她一人坐在桌边,单手托着脸颊,双目紧闭。昨天折腾了整,夜间睡得亦不算好,今晨又是早早起身,眼下不过一会儿便当真睡了过去。 下颌一点一点,仿佛下一刻就要磕在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猛地磕下去陷入沉睡。这一睡,竟是睡过了午膳的时辰。末了,终是被小臂传来的酸痛扰醒,她糊糊睁开眼,便见身前一只软枕垫在手臂下面。 有人来过? 安若小心活动着筋骨,身子不适渐渐褪去,方才起身至门外寻了石竹。“方才有人进门?”她既已叮嘱要歇息片刻,石竹石榴当一时不会进门才是。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