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殿下会护着您的。” “嗯。”她低低应声,暮霄在,便是他的指派。她又欠他一回。 幸好,太子不大婚,成婚至多半年,他便会死去。届时,她便直接擒了孟纪审问当年之事。这般心思用尽行走于刀尖上的子,委时不似她从前抄写佛经百卷的情。待一切尘埃落定,她要寻一山水秀丽之地,过闲适自得的余生。 回至云间院,安若记着晨间离开时石榴的不适,遂进门便问询院里的丫头。“大夫可来过?石榴可好些了?” 丫头愣了下,一时迟疑。石竹忙快步行至她与石榴的房间,上被褥叠得整齐,上头休息之人早已离去。 丫头这才道:“奴婢早早便请了大夫,可大夫来了,却不见石榴姑娘的踪影。奴婢问了才知道,石榴姑娘一起身就急急出府了。” “奴婢这便去找她。”石竹道。 一个时辰后,石竹将人领回。她将石榴送进屋内,自个在门口守着,不许旁人靠近一步。 屋内,安若静静瞧着扑通一声跪下的丫头,近来她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却不知这张圆圆的脸颊何时清减许多,整个人明显也瘦了几圈。似是圆润的小姑娘一夕长成。 安若没着急叫她起身,只道:“身子可还难受?” 石格忙不迭摇头,随即又是脑袋叩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奴婢错了。” “错在哪?”她反问。 “奴婢……”石榴道,“奴婢不该扯谎。”说着,偏又道不出说谎的缘由。那模样似是所有话卡在喉间,吐艰难。 安若亦不急,只静静等着。良久,方听石榴声若蚊蝇道:“奴婢喜上一个人。” 安若眉梢微挑,确然有些惊奇。她知晓石竹将心思落在暮霄身上,石榴一贯天真,她真是不曾多想这丫头会动了心。 然而,这算什么,用得着隐瞒? 遂道:“何人?” 石榴依旧是闷闷的:“奴婢不敢说。” 这有何不能言?世间男子不论哪个,喜便是喜。安若尚未出阁时便与她们二人说过,不论喜了睡,告与她,她尽力成全便是。且眼下既已挑破,有何不能言。 她抬手撑着额头,无名指摁了摁眉心。忽的眼皮一跳,不能明言的喜,莫非…… 第50章 丧钟 思及此, 安若眉间又是蹙了蹙,这事实在难办了些。奴婢喜了自家姑爷,明面上是有些无颜面对自家小姐。她略想想, 她自个倒不介意石榴将心思落在楚元逸身上。 只楚元逸乃帝王之命,又有心许之人,此番可是一条极为艰辛之路。 安若不由得轻叹一声:“他可知你喜他?” 石榴猛地摇头。 “那你……可是非他不可?”男女之情她尚未经过,但凭借看过的书听过的戏, 也知道情之一字如是处理不妥很是要命。那话本子里, 情投意合的不少,双双殉情的也反复被人唱过。 石石榴捣捣下颌, 忽而又是摇头。她在其间摇摆, 似是自个也拿不准这份喜有多深切。 “他是谁?”安若问她, “石榴,若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坦然说出口, 我也不知,该如何成全你。” “皇妃?”石榴惊异地望向她,似乎不信她竟能如此大度。 安若自个倒没觉得大度,也算不得大度。只是揣度着楚元逸的情, 知晓这事不好办。且有往他身边放自个棋子的嫌疑。 “他叫观南, 于观南。”石榴终于开口。 安若紧了紧眉, 这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然石榴紧咬着, 说话吐吐, 半晌憋不出几个字来。她索将石竹叫进门, 石竹道:“禀皇妃, 您确实听过他,南观南北绾绾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两个舞姬。” 安若顿时怔住,苏绾绾她虽是从未得见, 以楚元逸之上心,她也能看出一二。而能够与苏姑娘齐名的舞者,却是一位男子。男子跳舞,本就极少,他却能做到极致,可见非同寻常。 石榴脸颊愈是发红发涨,石竹只得又替她道:“奴婢听说,做舞姬的即便做到众人皆知的头牌,这卖身契照样是握在掌柜手里。据说当初殿下为苏姑娘赎身,不便拿出皇子的身份,出了好多银两才得来苏姑娘的自由身。” 安若看向石榴:“你想为他赎身?” 石榴迟疑了下,方小心翼翼地点头。而后又是低声道:“奴婢知道这是妄想,奴婢只是觉得观南公子是谪仙一样的人,他不该待在那样的地方。” 安若默了默,下意识道:“果真如此好看,比殿下还要好看?”以她所见,当楚元逸为榜首。目光深邃不可琢磨,微笑时,眼底又像裹着星星。当是风无羁,又慵懒随意。然若只是个风公子便罢,偏偏那壳子的内里装着无尽筹谋。 话音一落,她便悔了,这话说得不妥,怎能随口将当朝皇子与舞者相较? 石竹与石榴皆是愣了愣,没有应声。 安若低低咳了声,正道:“他可喜你?” “奴婢并未与他说过几句话。” 这便是单相思了。如此,倒也容易许多。 安若思忖片刻:“石榴,我可以给你这笔钱,但他的身份,咱们府上已经有一个苏绾绾,这事,我还要问过殿下才是。” “奴婢多谢皇妃。” 石榴退下,安若方问过石竹其间细节。却原来,石榴是偶尔上街时无意间见着这位观南公子,一见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你可见过他?”她不便出入那般场所,眼下亦不便出门悄然探访,只好先问问石竹对他的看法。 “奴婢不放心石榴,确曾悄悄见过。”石榴道,“观南公子长得极白,看着又极是纤瘦,但他跳起舞,确实是女子都不及。奴婢不知怎么说,只觉他的舞与寻常女子妖娆妩媚的舞不同,带些男子的英姿,但又不显得凶悍。” “我真应见见他。”石榴喜的人,她无论如何都该见见他。 “皇妃?”石竹警醒道,“您近不便出府。太子殿下贼心不死,二小姐又生了杀意,还是待在府上安全些。眼下不便,后再寻机会吧!” “嗯,你哄着她些,也看好她。在我与殿下商议出结果前,不可再令她去见于观南。” “奴婢明白。” …… 是夜,安若便与楚元逸言及此事,他寂然听着面上未有一丝波澜。末了,只沉沉道:“你可应允她,只当做善事。” “我只怕有碍殿下声名,毕竟于观南的身份……。”她坦然道。 不妨音落,楚元逸随意摆放的目光忽然撞入她的眸中,他问她:“石榴的幸福与我的名声,你怎么选?” 安若滞了一下,迅速回复:“她只是单相思,如是两情相悦,我会尽可能将这事做到悄无声息,以求对殿下最小的影响。” “你是选她。”语调平静,声音平和,甚至目光一道转开。 安若默了默,我自然选她。你是盟友,石榴却是家人般。 楚元逸道:“允了她吧,此事我没有异议。” 安若没成想楚元逸应允的如此之快,她凝着月光下他的侧脸,只觉得她应是还不懂他。不,她从来没有懂过他。 于观南与苏绾绾齐名,纵是再过小心,怕还是会惹出子。苏绾绾之时,尚且是他真心相对,且与谋划不谋而合。眼下于观南不过是被府中侍女看上,他甚至不曾思虑便是应下。 若非他的谋划早已稳如泰山,不惧此等小事? 安若猜不出结果,只并未有窥探之心,当下便是隐住好奇。唯收回目光时,忽觉这样一张脸竟还比不过一个舞者吗? 那翘的鼻端,畅的下颌,甚至凸起的喉结。安若想不出比楚元逸还要好看的人该是什么模样? 罢了,约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又是正经道:“殿下既知于观南,可知他是怎样的人?为人如何,品行如何,可是值得托付之人?” “还有,他可有心许之人?” 楚元逸道:“于观南不会喜石榴。” “呃?” “他喜的是苏绾绾。” “啊?!” 安若的声音骤然放大。不止惊愕于于观南喜苏绾绾,更是这两位常被同时提起的舞者竟还有别的渊源,而后便是落笔成书,那……于观南的名字在三皇子府便是更不能提及。 这是心上人被他人惦念,分外眼红。 只是,楚元逸似是早就知晓,说来平静无波。 她却是没忍住,低低叹:“您真有肚量。”顿了顿,又是正经道,“殿下您放心,这事我定然处理妥当。只是还有一事……” 这事若为他人所察觉,石榴的安全便成了问题。 然楚元逸似是懂了,她还未开口,他便道:“明白。” 安若一口气,果然是盟友,这默契了得。她尚未言明,他便知她希望有人暗中保护石榴。 随后,安若便与立在亭外的石竹道:“去将石榴唤来。”既是楚元逸允了,索当着他的面将这事嘱咐下去。 不一会儿石榴走来,安若道:“这事我与殿下允了,但于公子终归非寻常人,这银两不能打明面上过,免得被人察觉出自咱们府上。” “石榴,你许了于观南自由身,那你便要离开府上。卖身契我早前便还了你,选一个子,走吧!” “皇妃?”石榴不可置信地望向安若。 她自一开始便没指望过此事能成,不说那天价的赎身钱,便是于公子的身份。府上已然有一个苏绾绾,再来一个于观南,岂非令殿下辛苦恢复的皇子位又生动?因为不做希冀,所以从未打算说出口。若非被发觉,她会一直藏下去,直到连带着这份喜都藏住。 然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妃成全她的方式,是令她与皇子府划清界限。 她差一点开口说一句,您要赶我走? 她说不出来,她知道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是皇妃为了成全她用的最好的法子 安若皓看清她眼中与犹疑,柔声宽道:“别难过,此事实在难以两全,眼下不得不令你先出府去,后若是不开心随时回来。”安若莞尔一笑,“就当我提前送你出嫁。” 石榴愈是哽咽,泪水终是汹涌而出从眼中滑落。她猛地叩下两个响头:“奴婢叩谢皇妃,叩谢殿下。” 安若上前将人扶起:“你这条路走得艰难,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于观南或许不会喜你。他……应有心许之人。” 石榴嗓音沙哑道:“奴婢明白,奴婢只是像着了魔。”无法自控。 “去吧!” 安若凝着石榴离去的背影,赫然有种自家姑娘长大不由人的觉。些微的失落转过,她思索着原来情卖初开也可以这样。石竹那般,是缓慢且克制。石榴喜一人,却像排山倒海一样,汹涌而来。 念头又一转,不知她自个若是动了心,会是什么模样? 默了默,自个又下了定论。那一世她念过太久佛经,大约不会沾染男女之情。 “听说太子今又拦下你,他说了许多。” 楚元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若才骤然回过神。听他继而道,“你拒绝他,但也有所保留。”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