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焰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频繁邀请姜鲤去公寓过夜,还自顾自地准备了整套洗漱用品、同款女式拖鞋。 姜鲤很难拒绝他期待中带着落寞的目光,偶尔背着宿管老师偷偷溜过去,总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的洁癖好像有了加重的倾向,每次洗澡都要一两个小时,抱着她亲热时,口腔中充斥着又凉又苦的漱口水气味,熏得她头昏脑涨。 有一次,她早上起来正准备出门,看见他将雪白的单掀起来,裹成一团进垃圾桶。 他的动作很急切,好像上面沾了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脏东西。 “单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要丢掉?”姜鲤疑惑地问。 “哦,我放错了。”沉焰僵着清冷的面孔,将单扯出,放到台的脏衣篮里。 不去他那儿的时候,晚自习后,他坚持将她送回宿舍,站在门口看着她进去。 姜鲤担心同学们说闲话,委婉地表达过抗拒,可沉焰装作听不懂,在路上撞见认识的男生,还要靠近两步,肩膀几乎紧紧贴着她。 没多久,关于他们俩的八卦就传得沸沸扬扬,有嫉妒姜鲤的,也有羡慕沉焰的。 不过,或许是到了高叁,学习力陡然增大,又或许是发现王老师保持默许态度,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凑上来找麻烦。 恋情从地下转为半公开,对沉焰“严防死守”的作战策略有利无害。 每到周末,他的焦虑情绪就会到达一个小高峰。 他想过聘请私家侦探监视姜鲤,也想过往她手机里安装定位软件,又怕发现什么难以承受的事实,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退而求其次,他要求掌握姜鲤所有的动向。 她去图书馆,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和岑宵宵逛街,他负责接送,在商场外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她在妈妈的快餐店帮忙,他在街对面租了间空房子,用望远镜观察她有没有和可疑的男聊天。 她和家人一起拜访亲戚,是他最讨厌的情况,由于无法全程追踪,他只能隔半个小时发一条信息,隔一个小时打一次电话,时不时视频查岗。 不知不觉中,沉焰变成一个控制狂。 他开始模糊恋人之间的界限与分寸,干涉姜鲤生活的方方面面。 借着入冬的时机,他带着姜鲤买了五六套冬装,将她从头到脚打扮起来,连发绳和手机壳,都换成自己亲手挑的。 姜鲤不肯收,实在拗不过他,便拿出手机:“小东西就算了,羽绒服和衣这么贵,我把钱转给你。” 沉焰骤然寒了脸,冷声问道:“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姜鲤愣了愣,回答道:“当然是啊。” “那你为什么跟我这么生分?”沉焰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抢过手机,低着头换手机壳,想起那些存在里面的照片,苍白的手捏得死紧,语气加重,“阿鲤,听话。” 他希望她浑身上下所有的物品,都和自己有关,希望情敌看见,能够知难而退。 要不是洁癖作祟,实在下不去手,他恨不得让她从里到外,都浸自己的味道。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更卑微的想法,连他自己也不敢面对。 但凡她还有一点儿良知,但凡十分所谓的“喜”里,有一分是真的,也该念一念他的好,别再一错再错,残忍地践踏他的真心。 对于沉焰的种种异常,阿言一直在含蓄地提醒姜鲤。 做为闺,岑宵宵却没那么多顾忌,她约姜鲤出来喝茶,言辞烈地抨击了沉焰的强势与病态:“你不觉得他很过分吗?平时看起来高冷的一个人,怎么一谈恋就变了副样子?我看,要不是我这个电灯泡在中间拦着挡着,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你身上!” 姜鲤抱着热乎乎的蜂柚子茶暖手,下意识维护沉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只是喜跟我在一起,我也喜跟他在一起啊。再说,他爸妈都不太关心他,只有我和他关系近一些,产生依赖很正常……” 岑宵宵恨铁不成钢:“别被pua啊姐妹!再依赖也得给你空间和自由啊!他像看犯人一样管着你,你不觉得窒息吗?” 姜鲤喝了口果茶,牙齿慢慢咬破弹润的柚子。 涩味冲淡蜂的甘甜,颊边的小酒窝渐渐变浅,终于消失不见。 不是察觉不出沉焰强烈的控制,正相反,她的心思比旁人更细腻、更,因此也更无法忽视身边的细节。 可……说句不正常的话,被人这么狂热地恋着,这么极端地掌控着,她竟生出种永远沉溺其中的念头。 荒袤的沙漠之中,因缺水而即将渴死的旅人,陡然发现一片绿洲,在狂喜的心情主宰之下,就算被清冽的甘泉所溺死,脸上也会保持着幸福的笑容。 缺的她,打从心底里渴望着充沛磅礴的意,面对沉焰超出正常界限的举动,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宵宵,谢谢你的好意。我好好想想,找机会和他谈谈。”姜鲤轻声道。 可她和沉焰的沟通,进行得并不顺利。 “不喜我这么关心你吗?那你喜我什么?”沉焰不住翻滚的怒意,言辞有些尖锐。 他问了和他妈妈相似的话。 喜他什么? 姜鲤还是心虚,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敢让他知道内心的虚荣与浅薄。 喜他长得好看,喜他学习好,喜他有教养;不喜他过多地干涉她的人际往,不喜他过一会儿打一个电话,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她…… 这么回答的话,显得有些自我,对情的态度不够认真端正。 是她先暗恋他的,总不能因为他和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就自私地要求他做出改变吧? “也没有不喜……”她有些后悔自己刺伤了他,竭力安抚他的情绪,“我只是……” “只是有些受不了,对吗?”沉焰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解释,脸变得难看。 他本来连她的脸都记不住,是她主动打招呼,是她叁番两次引他的注意,还和他做朋友。 招惹他的时候,怎么不说受不了? 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怎么不说受不了? 他不计较她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如今只是在正当行使身为男朋友的权利,她凭什么不乐意? 这是觉得他阻碍她和情人私会,开始反抗了吗? “焰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鲤辩解着,主动上前抱住沉焰。 在多以来的肢体纠中,她已经掌握了快速安抚他的方式。 果然,沉焰用力回抱她,一个个冰冷的吻急切地落在脸上、间,令她想起被寒冰包裹着的炽热火焰。 “阿鲤,我就是这个样子,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的态度渐渐软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既偏执又无助。 “你不能受不了我,更不能离开我。”他一遍遍重复着,像在乞求,更像在给她洗脑,“听明白了吗?” 姜鲤温顺地回应着少年的吻。 她抱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尝到眼角咸涩的体,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她想:他是这么我。 适当的妥协与退让,是必要的。 当然,这时候的她还不明白—— 毒药裹糖,吃下去的时候,并不痛苦。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