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如今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料子了,若是在之前,凭借着崔家的地位,哪怕要里的蚕丝都拿得到,如今能找到最好的也只有这些。 “就要这个吧。”宋初姀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道:“府中还有些上好的金丝线,绣上好看的花也不会落了脸面。” 崔萦虽不,但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贵人点头,掌柜一喜,连忙将丝绸包起来。 两个时辰并不多,还有一些东西要采买,三人并未久留。 珠翠坊就在拐角处,几人未上马车,沿着巷子走。 建康死了太多人,他们走在街上,周围行人寥寥无几。 宋初姀突然想到三年前的那场夜间大雪,她撑伞走在街上,也如今一样,周围行人寥寥无几,格外寂寥。 或许是想得太出神,她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等崔忱想要出声提醒时,已经来不及了。 猝不及防撞上一堵人墙,宋初姀懵了一瞬,恍恍抬头,对上一张冷硬的面具。 一瞬间,血倒,宋初姀僵立在原地。 崔忱皱眉,走到宋初姀身边关切问:“卿卿,有没有事?” 这两个字一出,裴戍立即变成了一个大冰窟,不停地散发冷气。 他垂眸看着眼前女子乌黑鬓发,上面的珠翠还是旧时款式。 崔府不是世家大族吗,连女子的首饰都买不起了吗? 眼前人威太甚,宋初姀下意识后退两步,被崔忱揽住了。 裴戍目光一顿,站在原地不说话,隔着面具都能让人察觉他的不悦。 崔忱看了看宋初姀又看了看裴戍,抿问:“卿卿认识这位郎君?” 他见此人气度不凡,想来应当不是普通人。 宋初姀抓紧衣袖,垂首行礼:“拜见君上。” 崔忱和身后的崔萦同时一愣,脸皆是一变。 来不及多言,两人连忙行礼。 大梁入主建康已有数,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新君。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骤然遇见,实在是猝不及防。 只是这新君,当真是年轻。 裴戍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墨发上的玉冠微微倾斜,宽敞的大袖挡在身前,低头间遮住了她半张脸,只出姣好的眉眼。 他指腹下意识摸上了剑柄,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 周围只有沙沙风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崔忱小腿开始发麻的时候,他方才道:“起来吧。” 气氛一松,众人站直,崔忱上前一步,不动声地将宋初姀挡在身后。 裴戍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觉得可笑。 如今他们倒反了过来,站在宋初姀身前的人早就已经成了崔忱,他成了他们的对立面。 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裴戍周身气势更冷。 宋初姀抓着袖子的指尖微微发白,不知新君这是何意。 就在胡思想之际,新君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想要上好的红绸?” 宋初姀愣住,不知新君何出此言。 “你是不是要红绸?”裴戍耐着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初姀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看向崔忱。 察觉到她的视线,裴戍语气更冷:“你要上好的红绸,是不是?” 他刚刚明明听到了,她那个妹妹想要上好的红绸,为什么不说话?! 他语气太凶,宋初姀深一口气,抬头:“不是。” “君上误会了。”宋初姀让自己的声线稳定:“如今百姓风雨飘摇,崔家虽为世家,却也知道不能铺张奢侈。九妹妹虽女儿心思,却明事理,知道这样的红绸已经顶好,不敢再有丝毫不与奢望。” 她以为他在找崔家的麻烦,所以着急为崔家人辩解。 裴戍脸愈发难看,看着她不说话。 宋初姀心一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她飞快回忆了自己刚刚所言,还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仿佛怎么都是错的。 “女郎真是巧舌如簧。” 裴戍咬牙开口,看着她的目光带了浓浓的嘲讽。 宋初姀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看不懂新君,只好强行镇定道:“臣妇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比不过君上火眼金睛。” 她说完,只觉得心跳加速。 新君子晴不定,今之事,也不知到底是得罪了新君还是讨好了新君。 又是许久的沉默。 崔忱微微皱眉,也察觉出不对,双手叠正要再说话,却见新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突然暴怒:“都滚下去,别在这里碍本君的眼!” 崔忱还未反应过来后,身边的宋初姀却突然松了口气,连忙行礼:“臣妇告退。” 崔忱和崔萦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行礼说告退。 裴戍冷眼看着他们离开,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间的剑柄。 直到几人走远了,他依旧站在原地,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问川抱着东西赶过来时,周围只剩下裴戍一人。 他从马上跳下,奔至裴戍身侧,左看右看,不见旁人影子。 周问川:“君上,属下拿来了!” 裴戍不说话,周身气息更冷了几分。 周问川摸了摸鼻子,将怀里的东西打开。 是上好的苏缎云锦,一眼就能看出是锦缎中的极品。 这是他们查抄南夏皇时找到的,一直放在国库里。一炷香之前,君上派他拿过来,想必是要给宋娘子。 他看了一眼一旁站定的晏无岁,却见他老神在在,双手揣袖,仿佛在神游。 周问川鄙夷地收回目光,晏无岁这次可说错了,君上对宋家娘子看起来也并非无意啊! “丢了。” 裴戍看也未看周问川手上的苏缎云锦,转身就走。 “丢...丢了?” 这就丢了? 周问川再次看向晏无岁。 “你看我做甚,主上让你丢了就丢了。”晏无岁兜了兜广袖,越过他走了。 周问川看着手里的宝贝呲牙咧嘴。 这种好东西,丢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纠结了一下,他果断将好的东西抱进怀里,跟了上去。 君上既然不要了,那就留给他做衣裳。 转角处 宋初姀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掌心里的汗已经悉数下去,留下冰凉又黏腻的肌肤。 她觉得倒霉透了,昨才见到那个煞神,今竟然又见到了。 每次看到那张面具,她脑海里都是那晃眼的刀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对她劈下。 “卿卿。”崔忱眉宇之间带了抹忧愁:“你是不是不舒服。” 跟在身后的崔萦突然上前,目光犀利:“七嫂是如何认识新君的?” 她语气不好:“七嫂当初被那个白面将军带走,难不成还见了新君?” “九妹!”崔忱低呵,面带不悦。 “七哥!你还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她分明——” “闭嘴!”宋初姀突然抬头,目光冷冷看着崔萦。 “且不说我清白与否,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胆小自私,任无礼。刚刚见到新君一句话都不敢说,如今倒是伶牙俐齿。崔萦,你现在不过是有崔家在护着,若是你在我这个位置,做得还不如我。” 她语气微顿,轻嗤道:“你现在指责我,可若是宋家还在,我的父母兄长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我被带走一句话都不说!” 崔萦被说的愣住。 宋初姀冷笑连连,她这段时间不说却不是代表不怨,崔家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可所有人却又巴不得她当时就死了。 可是凭什么,她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凭什么死。 崔忱脸一白,怔怔看着她。 “崔忱。”宋初姀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冷漠:“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崔忱苦笑,语气涩然:“成婚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全部都还算数。” 顿了顿,他又道:“九妹对你出言不逊是她之错,但她年纪尚小,卿卿勿要责怪,以后我必定严加教导。” 崔萦咬,不服气地转过身去。 宋初姀表情稍缓,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马车。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