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岁想到从建康出发时,她答应的那么快,原来是有诈,这?是专门来告状了。 他张口想要讽刺,但是又想到君上?对他的警告,最终偏头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宋初姀眉眼笑意更?深,拿起一旁的《女诫》翻了翻,问:“晏大人看了吗?” 这?次晏无岁回头看她,微微仰头,声音提高:“当然看了。” 他从宋初姀手中拿过那本?厚厚的书,点评道:“里面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也并非全对。” 话音一落,他手一伸,毫不犹豫将书丢进眼前的火堆里。 书页分开,上?面的字在火光之中逐渐被焚烧殆尽。 黑烟飘散出来,呛得?宋初姀忍不住咳嗽起来。 谢琼刚刚练剑回来,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当即快步走过去,将宋初姀拉到身后,冷眼看着晏无岁道:“你还敢欺负她?” 话音一落,长剑出鞘,直指晏无岁命门。 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口黑锅的晏无岁简直要被气笑了,顶着一脸淤青微微发抖,怒道:“我何曾欺负她!” 宋初姀适时踮脚探出脑袋,下巴抵在谢琼肩膀,小声道:“他刚刚倒也确实?没有欺负我。” 真要说起来,也是她故意在气他。 谢琼不信:“翘翘别怕,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直说就是,我并非不能打?他第二次!” 晏无岁青筋暴起,抬起手微微发抖,刚想说她欺人太甚,却?反应过来什么,仿佛见了鬼一般问:“你刚刚管她叫什么?” 他站起来,动道:“她不是叫宋初姀?” 听到晏无岁喊宋初姀大名?,谢琼不道:“吵吵什么。” 宋初姀拽了拽谢琼袖子,解释道:“宋初姀是我的大名?,翘翘是我小字,但是你不可以叫!” “小字?” “小字讷,晏大人读诗书,不会不知道吧?” 晏无岁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到一直被君上?收在怀里的手帕,上?面绣着翘翘二字,就觉得?一阵晕眩。 哪里有什么翘翘娘子,本?一直都是宋小娘子! 怪不得?!怪不得?君上?以往从不近女,如今却?为?了宋小娘子屡屡破戒! 他怀疑周问川那厮一早就知道,本?就是刻意在瞒着他!枉费他还要找什么翘翘娘子分散君上?对宋小娘子的痴,原来本?就是一个人! “你...你与君上?是何时认识的?”晏无岁声线都不稳了。 宋初姀原本?不想告诉他,但是又怕他搞什么幺蛾子,伸出四手指道:“第一次见,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便是君上?在徐州被伏击失踪的时候! 他深一口气,仿佛受了什么刺一样,一甩袖子就走了。 “莫名?其妙。”宋初姀嘟囔一句,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冯娇,低声道:“你是随行的军医吗?” 冯娇回过神来,立即道:“略懂医术,娘子是哪里受了伤吗?” 她说着,目光下意识在宋初姀身上?一扫,便看到她出来的肌肤上?那些痕迹。 虽然并未经历过这?档子事,但是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冯娇当即打?开随身的药箱,从里面拿出药膏,严肃道:“娘子可以用这?些敷一敷,但是还是不要这?般惯着君上?胡来,太烈对娘子身子有损。” 闻言谢琼脸不太好,当即冷了下来。 宋初姀有些尴尬地?接过药膏,说自己知道了,又犹豫地?问:“其实?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避子汤。” 第61章 冀州靠北, 即便这个时节山坡上的树枝都了条,正?午的光直直往下照,宋初姀却依旧能在?四面八方的朔风中察觉到丝丝冷意。 眼前的砂锅吊在?火堆上, 里面的药汁咕嘟咕嘟泛起小泡, 腥苦的味道从里面?扩散开。 宋初姀坐在?石头上,垂眸看?着火堆上的药汁发呆, 心思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砂锅里的药汁起了大泡,水泡在?里面?来回翻滚,滚到边上的时候,有药汁溅出,噼里啪啦落在?了火堆里。 谢琼一瓢水将火堆浇灭,长剑一挑, 将砂锅里的药汁倒进碗中,给宋初姀递了过去。 如今的天气, 又在?室外, 药汁凉得快, 很快就降成了可以入口?的温度。 漆黑的汤药摆在?宋初姀面?前,险些熏得她吐出来。 这里没有饯糖果,喝药只能硬灌, 宋初姀抱着白瓷碗,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避子汤对身子不好。”谢琼冷不丁开口?, 目光落在?药汁上, 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这药是自己要的,但是宋初姀还是尴尬地眨了眨眼, 小声道:“下次我让他注意。” 昨晚太突然, 本来不及做太多?准备。裴戍大概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甚至刻意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她那时候避之不及, 只能任由他去了。 谢琼扯了扯嘴角,问:“你不喜孩子?” “还好。”宋初姀红凑到碗边,小小抿了一口?,瞬间就被苦得脸一白。 谢琼递过去一颗野果子,低声道:“有些酸,但是能缓解苦味。” 果子是今?一早那个萧将军去山上摘的,大家都嫌酸没人吃,谢琼吃了两个,却觉得意外合胃口?。 宋初姀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瞬间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低声道:“一点儿都不好吃。” 她将碗托在?手中,缓缓道:“我不是不喜裴戍才不想有孩子,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琼将她吃剩的野果子丢进火中,赞同道:“行军打?仗条件困苦,确实不合适。” “不全是因为这个。” 宋初姀深一口?气,将盛着药汁的碗放到一旁,苦恼道:“从去年?秋天大梁攻破建康,到如今已经半年?之多?。半年?时间看?似很长,但是在?我看?来,真正?与他重逢,不过才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他先是去了徐州,之后又是邺城,我们相处时间短之又短。” 她伸出手指,苦笑:“与他真正?在?一起的?子,有二十?吗?” 宋初姀顿了顿,继续道:“我原本以为他死了的,他如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很不真实。” 谢琼不语,突然想到若是宋桓有一?突然活着回来,她应当?也会觉得是一场梦吧 “在?得知?他是裴戍之前,我一直都很怕他。” 宋初姀想到自己与那个晴不定?的君上相处时的情景,语气不由地带了一丝怨气。 真要说?不怨绝对是假的,她只是实在?是没力再将这种怨表出来,以免在?她与裴戍之间再波折。 这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兄长阿母爹爹既然已经失去了,那她就不想再失去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 阿母说?情是很脆弱的东西,要她小心经营。 “即使现在?知?道他是裴戍,但是我看?着他的时候,却总能在?他脸上受到一丝陌生。他变了很多?,即便还是那张脸,还是如旧喜我,但是却又不太一样了。这种不一样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但是我——” 宋初姀缓缓舒出一口?气,薄绷直道:“我觉得我还要适应一段时间,在?我适应之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比较好。” 她喜裴戍不假,但是她需要习惯现在?的裴戍也是真,这并不冲突。 她口?中的节外生枝便是孩子了,谢琼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点了点她额头,苦涩道:“翘翘受苦了。” 说?什么受苦,宋初姀觉得谢琼比她更苦。 她低头,发现碗中的药汁彻底凉了,索咬牙,将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这种东西就没有好喝得,喝到底的时候,宋初姀双眸早就已经变的泪汪汪。 在?一旁默不作声装了许久隐形人的冯娇坐不住了,连忙将剥开的蛋递上去,焦急道:“娘子吃口?蛋吧,能将苦味下去。” 若是以往,宋初姀是决计吃这种东西的,但是如今苦涩上头,她直接就在?蛋上咬了一口?。却不想蛋极干,苦涩被冲淡了,她却被噎得说?不出话。 冯娇也没想到会将她噎到,简直愧疚死了,连忙为她倒水。 水刚递过去,却听犷的声音隔着老?远唤她:“娇娇!冯娇娇!” 冯娇回头,却见是兄长隔着很远冲她挥手,喊道:“子骋被李奉那孙子给了,你过来看?看?!” “来了!哥你稍等!” 冯娇看?向宋初姀,刚要说?话,却见宋初姀喝完水,睁着明眸问她:“你小字叫娇娇吗?” “也不是小字,是大家都喊习惯了,算是亲近之意吧。娘子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喊我娇娇。” 闻言宋初姀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看?萧子骋。 冯娇点点头,提起药箱便往冯奔的方向跑。 等冯娇跑远了,宋初姀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她好像知?道周问川为什么会将翘翘记错成娇娇了,原来这里还真有人叫娇娇啊。 —— 裴戍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他盔甲之上凝着一层水汽,有些地方聚集成珠,渗到衣内,带起不尽意。 白?里探子来报,说?乌孙那边蠢蠢动,似想要来邺城掺和一脚。裴戍带人亲自出去,果然斩杀了几个浑水摸鱼的乌孙人。 宵小之国,妄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 别?说?是一个乌孙,就算是另外三国联合在?一起攻打?大梁,他将他们灭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裴戍神情冷肃,间长刀血迹未干,被他握住剑柄,漫延出一股肃杀之气。 他步伐极快地往前走,想到什么,问身侧的冯奔:“子骋怎么样了?” 冯奔想到白?里不断哀嚎的萧子骋,一本正?经回答:“伤筋动骨一百天,娇娇说?他这一闪,起码要养二十天。” 白?里萧子骋带着一众兄弟出去勘测地形,却不想撞上了李奉那孙子的埋伏。 别?的事情没有,就是将给闪了,格外丢人。这厮被抬回来的时候都是捂着脸的,想必也知?道自己今?这个伤实在?是搞笑。 裴戍挑了挑眉,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只听咔哒一声,他低头,却发现是个白瓷碗。 白瓷碗不经踩,直接碎成了几瓣,上面?还有未干的药汁。 冯娇抱着一大筐草药路过,看?到碎了的白瓷碗,有些疼。 军营这里东西都很简陋,这白瓷碗是她藏了许久的,今?要不是为了给娘子盛药本不会拿出来。 冯娇:“君上放着就行,一会儿我来收拾。”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