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茴双手合十问了声好,庵主微了些笑,“屋内无人,少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宁茴轻咬下,“庵主,我想在清水庵帮故友立个牌位,烦请庵主帮我供果焚香,庵堂正殿佛像金身重塑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庵主闻言起身,“多谢少夫人,只是如今这牌位在……” 宁茴一笑,“我这就去取了来。”她匆匆出了门一趟,叫青青草原把刻好的牌位取了出来,待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捧着一个牌位了。 原主突然离世,反倒是叫她占了便宜,在这个世界除了青青草原,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原主的,虽然原主的死和她无关,却也难免愧疚,只愿真有神佛,盼她来世不是别人命中的女配一生蹉跎一生悲,而是能平安顺遂幸福安康,和心中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牌位这事儿是她和青青草原一起商量出来的,用的是水蓝星的字,也不怕别的人瞧出端倪来,庵主虽然奇怪却也闭嘴不言,只道一定供果焚香,念经祈安。 宁茴走出禅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庵主冲着她点头她方才转了过来。 “青青草原,接下来我们去找梨花树。”做完了这事宁茴又打起了神,她没回去找青丹青苗,想着一个人先过去看看。 庵庙后面果然有一条芳草葳蕤,半遮半掩着的红泥小路,想是这山上昨下了雨,泥土微有些松软,一步走过留下浅浅的脚印。 过了红泥小路,远远就听见溪涧水的叮咚作响声,宁茴循声而去,这溪下方连着一个小水潭,放下目光,瞧着像是陷在深山群坳的一块碧玉。 她顺着一人通行的独木小桥从溪上过去,青青草原目羡,“这才是生机,这才叫世界。” 宁茴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才能叫做世界,他们现在的水蓝星只能勉强称之为残存的孤城。 踩在独木小桥上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听起来有种异常别致的觉,宁茴拎着裙摆从桥头跳落在地,林木间早已被走出了一条路来,宁茴顺着七绕八拐的,很快就找到了那小师父口中开的很好的梨花树。 堆霜积雪,很难想象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能瞧见开的这样好的梨花树,青青草原又打开了扫描模式,差点儿没一蹦三尺,“是它是它就是它,我们的十万!” 听见青青草原这样说宁茴也动啊,她紧紧地抱着树身,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凑上去就差亲几口了。 “可是不对啊,青青草原。”宁茴突然想起了点儿事,她偏偏头右额抵着树,小声道:“刚才那个小师父说这树是别人照料的。” 她顿了顿,“别人的东西,咱能挖吗?” 青青草原收住笑,黑眼圈似乎都扩大了一周,它抓了抓耳朵,“不能,那不就和专门偷咱们东西的异兽差不多了??” “那我们怎么办?”宁茴眼馋地望着树梨花,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问道。 “当然是征求人家同意了。” “你说得对。”宁茴嗯嗯掉头。 “宿主,有人来了。” 宁茴连忙避开躲在了一棵两人尚不能合抱的梧桐树后面,她率先听到的是踩断枯枝的声音,来人的脚步声轻而缓,不疾不徐。 “近几多生了好些虫,昨儿个早晨师妹下山置办东西,顺道叫她帮我捎了些药回来,今与你用些,也好不受虫扰。” 说话的声音也像极了方才的脚步声,轻轻缓缓的还带着些柔意,宁茴探出头去,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素僧袍的纤瘦背影,她和庵中其他的小师父不同,有着一头长顺的头发,发上系了青的发带,夹杂了几白发,尾尖也略有些发黄,想来在这茹素的清水庵待了不短的时了。 她一手中握了个葫芦瓢,一手不知从何处折了柳枝,柳枝上蘸了水,尽数往树身上掸去。 那人似乎也察觉有人在瞧她,蓦地转过了身来。 她容寡淡,只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即便聚了皱纹也颇为动人,见人似乎有些诧异,“这位夫人是来庵中上香的?缘何到了后山来?” 宁茴本来也不想躲,只是刚刚下意识为之,既然被发现了她也就大大方方地从树后走了出来,笑着回道:“听小师父说这里的梨花树开的甚好,就想着过来瞧瞧,不知师父是……” “夫人唤我法真便好。” 法真态度略有些冷淡,但恰好在那个度上,也不会叫人过于尴尬和不自在,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梨花树上。 她仰抬着头,正好有梨花落下来,“再过两,也该谢了。” 她双手轻叠在身前,一动不动,宁茴也抬了抬头。 站在花树下看着天落花,对于宁茴来说是人生里的头一遭,十几年来的头一遭,当花瓣落在脸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仿佛透到了心底,她眨了眨眼睛,心头滋味不明。 妈妈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家有一颗几十年的梨花树,后来有一天,花都谢了,叶也枯了,连带着树也死了,紧接着天翻地覆,整个世界也逝去了。 她出生在黄沙大漠的年代,从未见过母亲口里如同霜雪降落的情景,所以也不明白她搂着自己脸的惆怅与悲苦,如今站在树下,她似乎能体会到一星半点了。 失去过……才会知道拥有的美好。 法真看着她情绪复杂的样子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葫芦瓢收捡在一边,寻了个干晌的地方盘腿坐下,取下手腕上挂着的佛珠,缓声念道:“宝叶扶疏,垂荫如云,宝华杂,分枝布影……” 宁茴不知道她在念着什么,倒是青青草原告诉她,这是华严经中的经文。 “青青草原,我觉得讨要这棵树有点儿困难。” 青青草草默了默,“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宁茴心里头叹气,决定另外去别的地方转转,暂时去挖些其他花草树木也是极好。 她也没打扰法真,双手合十俯了俯上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这一走法真倒是停了下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拨了拨佛珠,“这就是裴卿新婚的小子?” 几片树叶从上头飘悠着落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身罩着玄绣暗云披风 人影也落在了地上,他面无表情颔首,“是。” 法真瞧了他一眼,早时门前的那一场闹剧她也颇有耳闻,想着那架势倒是出了半分笑来,“裴卿这样的子,却是没想到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言罢她又闭目念了几句经文,突地又停住睁开了眼,柔和了面,缓声轻叹道:“不过……瞧着却也异样的适合。” 11.第十一章 对于法真的话裴郅没有反驳,尽管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觉到他和宁茴有什么适合的地方。 “长公主……” “叫我法真。” 裴郅抿了抿,并未依言称呼她的法号,而是直言道:“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回去。” 法真轻笑一声,“你每回过来都是这同一句话,听起来着实叫人头疼。” 她撑着树站起身来,往庵堂的方向走去,“裴卿,那个地方已经不需要我了,大衍也已经不需要我这位镇国长公主了,金戈铁马权声,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沾惹上的,我如今已是这庵庙里的人了。” 裴郅也动了脚步,启声道:“可至今二十年,长公主你依旧未曾剃度。” 法真顿住脚步,道:“你上次也说了这句话,竟是一个字不差的。” 裴郅扣住被风吹扬起来的披风,“长公主上次也是回的这句话,一字不差。” 法真盯着他笑出声来,“裴郅啊裴郅,你可真是个无趣的人。” 裴郅声道:“臣无趣不打紧,这世间有趣便成。” 眼前的年轻人如今威慑朝野,是她皇兄手里无坚不摧的刀刃,和当年那个瘦弱干净的小少年截然不同,她算是他一步步走来的见证人,她一生无子,在这个孩子身上倒是倾注了不少心思。 “随我一道去喝杯茶。”法真含笑招了他近前来,两人一道同行去了禅房。 裴昕替裴朱氏和裴都求了两道平安福,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悉的身影,她伸长了脖子,也没瞧大清楚,“怎么好像是裴郅?” 橘杏大惊,“世子?他也在?”他来这儿做什么? 裴昕嫌弃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臭着脸,“走了。” ……………… 宁茴在后山四处转,一路上倒是挖了不少花花草草,听着系统里的叮咚提示声,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青青草原,这周围还有绿化值高的吗?” 青青草原四处扫描,“有的,你左手边最高的那棵。” 左手边最高……宁茴往左边转过身去,果见一棵树傲视群木,“这是什么树?” “资料显示学名白腊树,落叶乔木,这颗白腊树长的很好,系统给出的绿化值是200。” 宁茴比了比树木的大概直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我们动作得快点儿,一会儿该叫青丹青苗等急了。” 她又估计了一下所处的这块空地面积,点了点头,“青青草原,把我们的挖掘机拿出来。”实验基地改造出来的新款,专门拿来挖树的,在水蓝星一直都没有机会用,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青青草原不紧不慢地咽了咽口水,“宿主你忘了,因为你被雷劈,我们的高档设备全被劈成废料了,挖掘机什么的你就别想了,空间可用设备只有锄头和镰刀外带一太能电,你要哪个?” 宁茴:“……你在逗我:)” 青青草原:“并没有啊,你都被雷劈成渣渣了,我能勉强保住草原空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茴也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状况,心中戚戚然。 凭着她的胳膊腿挖这么大一棵树确实不大行,青青草原体贴道:“咱们再挖些其他绿植,费不着和这个大家伙耗着。” 宁茴也懂它的意思,认命地继续扛着锄头到处转,山里蕴藏着无限财富,倒是让她找到了不少好东西,无意间碰到了一株野人参,绿化值高达三百。 到底不好在这里久待,将野人参和锄头放进了空间草原,青青草原记了路线给她指了个路,一路顺畅地过去也没费多少时间。 “少夫人你可急死奴婢们了!”青丹本是去找她的,正巧在独木小桥和她撞上了,急急地拉着她沾了不少土的袖子,“你可是在哪儿摔着了?” “没有没有。”宁茴连忙解释,“这边昨好似下了些雨,一路过来难免沾了些泥。” 在这山头上待了大半天,也该回去了,虽然没能到梨花树却也有其他的收获,如今绿化值已经到达了五百大关,这在以往宁茴是想也不敢想的。 “咱们走。” 宁茴准备下山去了,她费心费力劳动了一上午,如今估摸着能咽下三碗白干饭,她心里头盘算绿化值的事儿,抿着笑嘻嘻的。 “少夫人留步。” 悉的声音传来的,宁茴转头一愣,“齐商?你怎么在这儿?” 齐商拱了拱手,“世子请你一道用个斋饭。” 宁茴:“??”裴郅也在这儿?也是,齐商时时刻刻都在裴郅身边守着,他都在这儿了裴郅在这儿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什么莫名其妙请她一起吃饭? “少夫人这边请。” 宁茴随着齐商走进门,视线正落在中间的木方桌上,上头已经摆好了几碟子素菜,法真和裴郅分坐侧面两边。 “法真师父?”看见法真和裴郅坐在一起,宁茴难免有些惊讶。法真对着她出了些微笑意,只请了她坐下,也没说其他话。裴郅就更别说了,半天吭不出一声来,也就刚进来的时候瞥了她一眼。 这顿饭吃的宁茴是相当不自在,另外两人倒是悠然自得。 临走的时候裴郅站在禅房的门槛外,齐商已经与他套好了披风,身姿拔挡住了大半透过来的光,他侧身,光影分明,倒落在地上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宁茴脚边,宁茴绣着枝莲的裙摆下双脚不着痕迹地往边儿上挪了挪。 裴郅总算开了尊口,说了第一句话,“还不走?” 宁茴恍然地哦了一声,出了门去。 法真仍旧坐在木桌前,她看着门前一高一矮的身影,这两人的婚事她也听说了不少,差错谁也说不清,只能叫子瞧着,再看她今那句‘适合’是对还是错。 “过些子南罗使臣来朝,真的确定不回去瞧瞧吗?”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