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晚动了动眼珠子缓解干涩,“你只需要闭上你的嘴,他们就什么都查不到。” 莺儿紧绷着身子,惊疑不定地咽了咽口水,“可是……” “没有可是。”魏成晚的视线如同冰天雪地里刮过来的一阵凛冽寒风,割刺在她身上,生疼生疼的。莺儿紧咬着牙,硬生生地把涌袭上来的惊慌回了内心深处去,叫自己不出一丝端倪。 莺儿再不说什么,恭敬地候立在架子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心咒。魏成晚见此意地阖上眼帘半躺着休息。 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能找到证据。 彦苛办事她相当放心。 然而她没想到就在裴郅他们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穿着绣猛虎飞鹰缎袍的御前侍卫就冲进了府来。 魏成晚是被莺儿摇晃醒的,她睁开尚有些蒙的双眼,望着帐子上悬吊着的青苏。 方才她做了个梦,做了她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梦。她梦见了姑姑,那个名动天下有着倾城双花之称的姑姑。 姑姑的发髻上斜着一朵纯白的山茶花正冲着她笑,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温柔动人,倾城绝。 梦境被人打散,缓过神来的魏成晚很是不悦。 莺儿顾不得她有些难看的脸,半跪在前神焦躁惊急,说话时还隐带了些哭腔,“郡主郡主,不好了!外面……” 她话刚说了一半,另一段儿卡在喉咙口,外头的人已经掀起了珠帘毫无顾忌地大步走了进来。 莺儿被身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吓的腿软,跌坐在了地上,上躺着的魏成晚一抬眼就看见了来人暗红缎袍上栩栩如生的猛虎飞鹰,她目光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比起莺儿的惊惶无措,魏成晚要平静的多,对着来人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领头的人回道:“郡主闺房。” 魏成晚沉声道:“既如此,又可知擅闯入内是个什么罪名?” 那人不卑不亢,又回道:“我等上奉皇命,特意请郡主入一趟。” 魏成晚冷看着他,“出去。”又对着莺儿道:“换衣梳妆。” 魏成晚撑着发虚发软的身子下了,莺儿给她穿衣的双手都在发抖,虽然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但药是她买回来的,文嬷嬷好歹也是御前伺候的人,真查出来,她身为郡主的贴身侍女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 莺儿心思惶惶,魏成晚干脆从她手里将眉笔夺了过来自己对着镜子轻描了好几下。 她那镇静的样子叫莺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郡主到底是郡主,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比得的。 描画了妆容,魏成晚一扫之前的苍白无力,整个人似乎都神了起来。 莺儿扶着她出门,临走的时候抬眼望了望微暗下来的天,希望陛下没有查出郡主做的事,希望她还能见到明的太。 紫宸殿内没什么声音,裴郅静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殿中央鎏金刻麒麟兽双耳三足炉。 张公公握着拂尘,手心儿里都冒了汗,他转回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心地给昭元帝新换了杯热茶。 殿中的人各怀心思,小太监小跑进来禀报安陵郡主到了的时候,张公公瞬间直了脊背,神和身体高度紧绷。 裴郅无所谓她来或是不来,一丝目光都没给她。 魏成晚半靠莺儿走进来,脚步虚浮身子摇摇坠,近至阶前微着跪下请安。 上头久久没有叫起她也不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昭元帝身上的气息暗沉得厉害,他将手中蘸了朱砂的笔搁下,拿起奏折慢慢合上随手丢在旁边。 “知道朕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魏成晚俯了俯身,淡声回道:“安陵不知。” 昭元帝下颌收紧,“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魏成晚又俯身答道:“安陵不知。” “好好好!”昭元帝啪的一掌拍在御案上,茶盏和笔架都是一颤,他站起身来将裴郅方才上的折子丢了下去,刚好落在魏成晚面前。 魏成晚将其捡了起来,一一看罢,在最后落下的“裴郅”二字上略停了些时候。 昭元帝眸光暗冷,“上头所述,你认还是不认?” 魏成晚直了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安陵不认。” 都这个时候还是这副样子,昭元帝真是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难不成还污蔑了你?” 魏成晚偏了偏头瞥了眼裴郅,朗声答道:“是。”她把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踪迹都抹得干干净净,这上头所述所言的证物全都是假的伪造的,当然是在污蔑了。 裴郅挑了挑眉,双里轻溢出笑声来,从披风下探出手来对着昭元帝拱手作揖,“陛下,郡主如此言语岂非是要给微臣扣上个欺君之罪?” 他微有些苍白的面上浮染了几分嘲讽,“也不知道微臣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郡主。” 魏成晚也轻笑了两声,动人的美目里隐蕴着霾,“应该是我问世子,安陵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你才是,加之罪何患无辞,世子须知人在做天在看呢。” 听她说起人在做天在看这几个字,莫说裴郅就是殿中的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裴郅稍沉敛了神,向昭元帝道:“陛下,微臣一人之言确实不妥,既然郡主不认,臣恳请移大理寺二次查办此事,也免得臣就这么被安上个欺君罔上的天大罪名。” 魏成晚听到裴郅的话心头一沉。 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坦,昭元帝气得肝疼,他端着茶盏掷在地上,怒指着魏成晚道:“事到如今,你竟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安陵没做过,府里都是陆叔你派过去的人,安陵没那么大的本事给暗害文嬷嬷,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给自己下毒来自导自演。”魏成晚被茶水溅了一脸,她也不擦,端端正正的跪着。 昭元帝都快被气笑了,“你指量着朕不知道你姑姑把彦苛给了你?” 提到了魏云暖他气息微滞,“你姑姑叫他跟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你却指着他暗中胡来,安陵啊,你多大了?朕的五公主不过八岁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而你居然连一个八岁幼童都不如!” 彦苛两个字出口,魏成晚一怔。 昭元帝居高临下很容易就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心中被失望和恼怒得的,“彦苛本是从朕的暗卫营出去的。” 魏云暖名声在外,昔年时局动祸四起,总有不长眼不怕死的人觊觎,他担心力有不逮便将那一批里最出的彦苛送给了她。 他一向尊重魏云暖,人送出去自然便没了丝毫联系,他一直以为彦苛还跟在魏云暖身边保护她,却没想到她居然在离开的时候把人丢给了自己的侄女儿。 要不是上次红绫河蛇患显出端倪,他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 “安陵啊安陵,你太让朕失望了。若是你姑姑知道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她该有多难受啊!”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心无仁义,毫无良善,转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一个念头就想着要了别人的命,冷血凉薄得可怕。 昭元帝说了这么多其实算是变相地给她定罪了,魏成晚的心一沉再沉,双嗫嚅了两下,到底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上头的人知道彦苛的存在,她说再多都没什么用了。 只要把彦苛招来,所有的事都会真相大白。 魏成晚默认了。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没办法。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裴郅居然会造伪证,也没算到彦苛竟然是陆叔送给姑姑的人。 魏成晚眸沉沉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看戏的裴郅,裴郅难得好心情地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昭元帝对魏成晚是失望至极,他背靠着龙椅,手心撑抵着额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缓缓地将手放下,又恢复成了平里运筹帷幄威严甚重的君王,沉声道:“从即起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幽居府邸。”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昭元帝到底顾念旧情,没舍得下狠手。 这个结果和裴郅所预料的相差不大,但对于魏成晚来说无异于一记重击,只是她自小便能喜怒不形于,叫人也瞧不出什么异常来,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张公公看着她心中叹气,他先时还觉得这安陵郡主和魏云暖除了一张脸外无甚相识,如今看来,到底是姑侄,这份骨子里的不屈真是像极了。 只是魏云暖是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这安陵郡主……唉,不说也罢。 裴郅正好要出回府,昭元帝便叫他顺道将魏成晚带回去。 出的路有些长,魏成晚跪久了双腿越发不利索,莺儿艰难地扶着她,既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又心酸以后的子。 “为什么?”魏成晚有些不解,“裴郅,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郅睨了她一眼,他一点儿也不想和疯子说话。 魏成晚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比宁茴漂亮。” “我比宁茴聪明。” “我比宁茴更懂你。” “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才是天作之合,才是个世界上最般配的人。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做?” 裴郅拧了拧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魏成晚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裴郅嗤笑一声,“是不是事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一个铜板儿的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你漂亮又怎么样,你聪明又如何?和他有关系吗? 既然没有关系,说这么多狗话做什么? 魏成晚怔怔然地看着大门闭合上锁,想起那些嫌弃讽刺的话,平静的面容终于裂。 她跌坐在地上,扬着角,那双和魏云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眼里凝聚着冷。 魏成晚如何裴郅儿就没放在心上,他回到书房照例取了本书坐在小榻上翻阅。 负责收拾书房的侍女将书案上的东西整理好,犹豫了一下还是近前屈膝道:“世子,今午时少夫人派了人来搬外头的菊花。” 裴郅进来的时候也没注意院子里的菊花少没少,他放下书,淡淡道:“你让他们搬走了?” 侍女眉心一跳,忙回道:“世子不在奴婢岂敢自作主张,一盆也没叫西锦院儿那边拿走。只是少夫人那边怕是不大高兴……” 裴郅意地唔了一声,轻抿了两口茶水,放下茶盏扯过帕子将手擦了擦,嚯地站起身来,“叫人搬好花,随我过去。” 侍女低眉垂目:“是。” 有裴郅的吩咐,小厮丫鬟们动作都很快,搬着花利索地跟在裴郅身后。 这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宁茴正在用晚饭,她捧着小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里头浓白的鲫鱼汤。 今天气不错,青丹便将挡风的屏风撤了,房门大开,摆放菜碟的圆桌正对着外头。 宁茴本来今天就因为昨晚的事情提心吊胆得厉害,看到外头那一排一排的菊花更是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蹦了出来,眼见着裴郅大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一脸淡漠。 宁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捧着碗的手都抖了抖,这一动就洒了些汤汁在碎花桌布上。 “青青草原,这么多菊花送过来,他、他这是要给我上坟吗?”完了,完了,这次她可能真的要狗带了qaq 青青草原:“……啊。”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