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被数落的不耐烦了。 到底是少爷脾气,把手机放进兜里,起身就要走。 沈岐伟厉声叫住:“你去哪儿?” 沈放吊儿郎当地说:“既然您怎么看我都看不顺眼,那我就不入您的眼,成不?” 沈岐伟瞪他,“你给我坐下!” “您非让我坐下做什么?”沈放也不太理解,反正他无论做什么,沈岐伟也看不顺眼他,那他走还不行吗? 沈岐伟说:“你给我坐下!” 沈放无奈地又倒回位置上去。 “给我坐好了。”看着沈放的坐姿,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沈岐伟又是不。 沈放拧了拧眉。 他拍了拍脚,继而,调整了个特正儿八经的坐姿出来。 沈放穿着灰的家居服,眉眼是遗传自秦沁的,但那脸的轮廓和鼻是遗传自沈岐伟的。 他的脸轮廓清冷俊逸,从侧面看上去,线条畅,如工笔画出来一般。 此刻这样坐着,不说话,那混不吝的气息便少了大半。 沈岐伟意了。 他转过头,又和秦沁说话了。 等到秦沁那边说完,又有电话找他。 忙了大半天终于结束,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放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有丝不解:“你坐这儿做什么?不回屋?” 沈放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两米远的沈首长。 他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笑了下,又笑了下。 伸手按了按后颈,站起来,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角一勾,扯出个散漫笑意:“行,我回屋了。” 窗外大雪簌簌飘落,远处青山已披上千堆雪。 天稀薄,光暗淡。 眨眼便是过年。 大年三十是秦沁、沈放和画水三个人过的。 沈岐伟不在家,他被邀请去看节联晚会了。 也是那个时候,画水才意识到,沈岐伟的官到底有多大。 晚餐的时候,格外的安静。 这片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的,室外太冷,平时出来玩乐的孩子们此刻都窝在家里,外面万籁阒寂,只闻冬风。 沈放嫌安静,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 这个时候的电视上,都是节联晚会。 一片热闹祥和。 屋子里也算是多了点声音,没那么清冷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放便要出门。 秦沁问他:“去哪儿,回来还我吗?” “……”沈放抬眸看了秦沁一眼,他没情绪地淡笑一下,“妈,您能别总问这种问题吗?” 秦沁美眸怒瞪他:“我这可不是为了拉近我们母子之间的距离吗?这可是网络金句!去哪儿,和谁去,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还我吗……你们小年轻不都这么玩儿吗?” 沈放垂了垂眸,他赫笑一声:“那估计是我老了。” “……” 秦沁往他兜里了个红包,又从屉里拿了条黑的围巾给他围上,声音如玄关处的昏黄灯光一般温柔:“外面冷,别冻着。” 围巾绕着沈放的脖子围了三圈,把他的口鼻都拢住。 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挑,滑出一个浮浪的笑意,声音闷闷的:“我去找梁三哥,他今儿个心情不太好,我和大哥二哥过去找他。” 秦沁拍了拍他的肩,也没再过问什么,说:“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画水光着脚站在秦沁的身边,她也说:“沈放哥哥,你要注意安全,嗯……早点回家。” 沈放藏在围巾下的角一勾,他说:“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画水眼里闪过一道光来。 但那光稍纵即逝,犹如天边烟火。 她垂了垂眸,廊灯打在她鸦羽似的睫上,在她的眼睑处投下细细密密的影来,她的声音很轻:“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沈放抿了抿,他直觉她是有想要的东西的,但她不说。 他原本还想再追问几句,其实再问两三句就行,画水这人瞒不住事儿,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更是不会说谎。 但梁亦封的电话突然响起,沈放蹙了蹙眉,连忙接起:“三哥,你们都到了?行,我马上过来,开车很快……” 沈放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关门前,他顺着门往室内看了一眼。 画水穿着干净简单的衣服站在廊灯下。 红针织衫与格子半身裙,少女的身形姣好,皮肤白皙,脸颊粉,鹿眼清晰而又干净。 那双眼睛在廊灯的映照下,泛着温柔秋波,如同装了一整个秋的温柔。 沈放脚步一滞。 耳边梁亦封冰冷的声音响起:“再过半小时我要是看不到你的人,你就别来了。” “哎——”沈放的声音被同样冰冷的电话挂断声一同响起。 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犹豫,在雪夜中开车离去。 到了酒店之后,他到了楼上包厢,一打开门,就看到包厢里已经有一堆空酒杯。 沈放踢了下滑到脚边的酒杯,空酒杯翻滚的声音清脆,在室内响起。 注意到有人来了,包厢里的几个人抬头看了过来。 陆程安先开口说话:“沈大少爷,你可真让我们一阵好等啊?” 沈放嗤笑了声,他在沙发上坐下,“我总得和家里人吃完年夜饭不是?” 陆程安失笑地摇了摇头。 另一边的季洛甫和梁亦封始终没有说话,两个人低头喝着闷酒。灯光晦涩,看不清二人的神情,但只看到酒瓶一瓶接一瓶,空瓶在脚底堆积得越来越多。 沈放挑了下眉,问陆程安:“他俩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陆程安轻松一笑,“为了女人呗。” 沈放了然地点点头。 但也无法理解。 他虽然从小到大追求者不断,但他从未对任何女生动过心。 也无法明白,情这事到底有多伤人。 做不到同身受,所以只能安静旁观。 陆程安不屑一笑:“不过就是个女人,搞得这把鬼样子。”那时的陆程安是南城赫赫有名的陆少,连花丛无数,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没有动过真心的人,说话总归是少了点真情。 倏地,陆程安抬腿踹了沈放一下。 沈放斜睨他:“你找打?” “别——大过年的,我可不打架,”陆程安双手放在脑后,他歪头朝沈放笑了下,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说:“沈放,二哥在这儿劝你一句话,别对一个女人动真心,你看你大哥三哥的下场,你要知道,你只要动心,那你就彻底没有心了。” 沈放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陆程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晦涩难辨,道:“你一旦动心,那你的心就彻底在她的身上了,哪里还有心做别的事儿呢?放儿,好好记住二哥的话,别为女人动心。” 包厢的灯光并不明亮,沈放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语调松散,说:“二哥,你放心吧,我对女人可不兴趣。” 陆程安笑了下,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结束的时候,季洛甫和梁亦封直接在酒店住下了。 陆程安还要回陆家老宅,他带了司机,也没必要考虑酒驾的事儿。 沈放是一口酒都没喝,直接开车回去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投屏处在播放视频,海边烟花盛放,天空宛如白昼。 烟花盛放的时候,绚烂了一整个冬夜。 蓦地,沈放想起了画水了眼底的那道光。 像烟花一样璀璨。 他勾了勾,在绿灯亮起的刹那,踩下油门。 同一时间的沈家。 画水和秦沁看着电视,没一会儿她就发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近些年来这节目做的越发不好看,画水看的有点儿困了,秦沁也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示回房睡觉吧。 画水洗了个澡,便躺进上了。 她侧躺着,窗帘未拉,透过窗玻璃,她看到室外漆黑夜幕,月光如水,稀薄暗淡,雪花簌簌落下,万物苍茫。 在阒寂无声的夜晚,画水终于忍不住下眼泪来了。 她好想家,好想,好想家里的一切。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