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二——” “一”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无措地:“你数三下你要干嘛,你说说你要干嘛?” 画水眨了眨眼,她出了一副无比天真的神情:“我就数数。” 沈放:“……” 沈放直接把车开到停车场,他解开安全带,没什么情绪地说:“下车。” 画水跳下车,步伐轻快地走到后备箱旁。 沈放走了过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给提了出来。 画水狗腿地凑上去,“我来拿吧。” 沈放斜睨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死的吗?”说完,他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大厅走去。 画水在他身后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前面的沈放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朝她喊:“跟上。” 画水清脆地应了声,然后迈着小短腿跟上他。 办完手续之后,沈放仍旧板着脸。 画水忍不住了,抬腿,往他小腿处踹了一脚,沈放一个灵,摘下墨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喝了假酒是吧?” 画水瘪了瘪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放,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沮丧又失落,声音低低的,委屈道:“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就因为我要回家?” “可是沈放,那是我的家呀。” “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我就不能回家吗?” “我真的、真的、真的想回家啊。” 画水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轻,她每说一句话,头都往下低一点,到最后,沈放已经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了。 但从她的语气里,沈放受到了她现在的失落情绪。 沈放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地捏住了一般,喉咙也被扼住,连呼都分外艰难。 他默了默,上前两步。 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声音微哑,低声说:“我知道那是你家,我气的是,你没有和我商量过,是直接告诉我的,这让我很不。” 画水低低地啊了声。 沈放低头,双手捧着她的脸,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说:“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直生气的,对不起。”他低垂着眼眸,模样温驯极了。 回家的路上,画水既紧张又兴奋。 她这次回来,没有和说,反正说了也被拒绝,她也不想再说了,直接干脆地回来。 太久没有回家了,她真的很想很想家。 一下飞机,她拉着行李箱找公车回家,转了几班车之后,下车已经是傍晚了。 画水拖着行李箱从村口走回去。 路上遇到认识的人,她点头问好。 远远地看到自家房子的时候,心里无端雀跃,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的谈声和笑声。 画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离家门口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了,院子门敞开,她能够看到坐在那里笑谈的身影,但画水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迈开步子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重。 暮苍茫,不远处地夕沉入天边。 天一点点的暗了下来。 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画水拉着箱子,快速地走到边上的小道里藏好。 沈放从机场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干什么,大白天的也不想喝酒,于是开着车回大院去了。 回到家之后,他瘫在客厅沙发上。 秦沁睡了个午觉,一下楼就看到他瘫在沙发上,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怎么没和画水走?” 沈放翻了个身,声音懒洋洋的:“我去干嘛?” 秦沁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忍不住,说:“有些事我一直没说,但是你和画水既然都在一起了,那我觉得还是要说的。” 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沈放直起身子,坐在沙发上,“什么事?”顿了顿,他警惕地看向秦沁:“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她在一起的。” 秦沁眨了眨眼,“脖子上是过还是吻痕我会看不出来吗?你这个臭小子!” “……” 沈放不自然地咳了咳,他转移话题道:“你瞒着什么事没和我说?” 秦沁犹豫半晌,沈放冷着眼,“到底什么事?”他直觉与画水有关。 片刻的沉默后,秦沁说:“画水的爸爸早就出轨了,并且在外面生了个男孩,画水的妈妈也是因为这样才跑的……” 半小时后,沈放出现在机场。 他买了最快的一趟航班去锦市,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脑袋里不断地盘旋着秦沁说的话。 原来当初秦沁接画水过来,是因为画水的打电话和秦沁说,别让她在寄钱过来了,他们家有个孙子了,至于孙女,读完高中就算了,他们不打算再让她上学了。 秦沁听了之后,怒不可遏,当下就决定把画水接过来。 沈放坐在位置上,他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心里涌起万千情绪。 所以就能解释画水为什么不愿意让她回家了,因为那个家里没有她的位置了,因为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因为她……不值得。 沈放眼眶微,他伸手扶额。 他最疼的女孩,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什么也不是了呢? 画水拖着行李箱在马路边慢悠悠地走,光散去,只剩下无尽的夜。 没有公车,乡下也没有出租车,连简陋的旅馆也没有。 明明是自己最悉的地方,却连一个容纳她的房间都没有。 寒风徐徐,她脸上的眼泪不断,她垂着头,边走边哭,无声而又安静。 马路两边路灯亮起,时不时有车辆经过。 时至冬天,外面并没有什么行人。 画水伸手擦了擦眼泪,突然在一盏路灯下停下了脚步。 她仰起头,看着头上的路灯。 昏黄的灯光明亮闪烁,夜风吹起一边的梧桐树叶簌簌作响,寒风从脖子处灌入身体,她被冻得浑身颤抖。 忍不住想起刚刚听到的、看到的场景。 很开心,坐在那里,手里……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看上去,两三岁的模样了。 最让她震惊的还是爸爸。 爸爸竟然出现了,身边还有个陌生的女人。 隔壁在边上用方言说:“孙子回来了,开心吧?” 画水最的说:“开心,我孙子回来了,我肯定开心啊。”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开心的样子。 画水眼眶的泪意更盛了。 所以什么嫌她来回麻烦、回来费钱、怕她累着,其实是怕她看到这样的画面吧。 其实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不是被期待的那一个。 即便她做的再好,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一分期许和赞同。 她伸手擦着眼泪,到底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蹲下身,双手环抱着自己,悲伤和痛苦随着眼泪涌了出来,她呜咽着说:“可是我明明那么你们啊……你们就不能……试图接受我吗……” 明明我也是你们的亲骨啊,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既然不能接受,为什么把我生下来呢? 画水哭的不能自已。 寒风凛冽,吹的她全身发颤。 路灯落下一地昏暗,树叶摇曳,影子在地面跳舞。 她伸手,抓不到一个影子。 突然,眼前一片影了过来。 画水抬头。 沈放冷冽着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他蹲下身,双手打开,声音温柔,声线醇厚,轻声说:“宝宝,我来接你回家了。” 画水呆滞半晌,继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画水缩在沈放的怀里哭了好久,许久之后终于缓过神来。 她看了看外面,问他:“我们去哪里?” 沈放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回家。” 提到“家”这个字眼,画水的眼里又染上几分泪意,她颤声道:“可是我没有家了。” “谁说没有的,”沈放笑着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画水的眼泪又了下来。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