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沈如璇冷笑,“林氏?什么身份?是我三叔的相好,还是你木九爷的情妇?一个白身妇人,不贞不洁勾人夫君的东西!我敢道歉她敢受吗?” 沈如璇回过头,怒目瞪视林云暖,“林夫人,不如您告诉我,我说的可有错?” 林云暖到这时,已知今无法善了。这种情形早晚都要面对,即使她以后不与木奕珩一起,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永远无法反驳。 她别过脸,温言道:“木奕珩,我在里面等你。” 她径直走进里头的小雅间,将沈如璇的话,当成耳边风,不予理会。 木奕珩低笑一声,威胁:“沈妹妹新婚,我还不曾送过贺礼。不如今晚就在沈妹妹夫婿案头,放一封书信,写写沈妹妹闺中那些趣事。” 沈如璇瞪视他:“木奕珩,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年幼时,你和何广义那些,七八糟的小故事呗?”木奕珩笑得有些卑鄙,眯着眼道,“油加醋一番,也必能写的十分彩,我记得何广义与我们说,沈妹妹左臂上有块……” 他话没说完,沈如璇已经大声尖叫,“木奕珩,你敢!你给我闭嘴,休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左臂上有块不太好看的胎记,是她娘与人家说话时说漏了嘴,给何广义听见,总拿这事笑她。年幼时这些少年爬墙头,没少欺负她们几个女孩子,却也只是年少时的玩玩闹闹,并不算作什么出格之事。 可若要煞有介事油加醋的与夫家说起,她便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沈如叶不想木奕珩竟如此卑鄙,拿儿时的事来做要挟,气得指着他鼻子:“木奕珩,你不要欺人太甚!” “跟她道歉。”他又重复一遍,早已失了耐心,手中不时抚向间玉佩,生怕一个忍不住,出手打女人。 对比一时意气,名声显然更重要。 沈如璇如何扯不下脸皮,又急又气,泪水在眸中打转。 从前不觉得木奕珩十分讨厌,这会儿瞧来,真真觉得他可恶极了。 欺负了她妹妹,又来欺负她! 林云暖站起身,等得有些烦了。逛街的心情已经破坏,这时瞧完了花样册子,并没瞧见什么出奇的款式,便漫步出来,挽住木奕珩手臂。 “奕珩,我们走吧。” 这声呼唤十分自然畅。声音低沉温柔,透着亲昵。 木奕珩眸子闪过一抹光彩,很快勾起嘴角,大手一伸,将她纤勾住,“好,云暖。” 回眸,眯眼望着沈氏姐妹二人。他什么秉,旁人不知,沈家人却不可能不知道的。此人睚眦必报从不吃亏,今欠下这账,将来这人也必将加倍讨还。 沈如璇缩了缩身子,硬着头皮道:“算我……算我失言……” 说完,已是委屈得掉下泪来。 木奕珩冷哼一声,携林云暖走了出去。 转过巷子,林云暖将他手甩开,“木奕珩,其实做错的是你和我,今之辱,是我咎由自取,你实在不该,为我如此为难沈家姑娘……” 木奕珩见她有些伤,拽着她手腕将人拖入后巷。 “我在,若要你在我眼前吃亏,我,还算个男人?” “若说错,错的也是我一人,我磕头认错,让她砍我两刀也可,可她辱你,我不能忍。” 他每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若林云暖还是当年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姑娘,一定会十分动,上眼前的男人的吧? 可到如今,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她只是勾起角,苦涩一笑,垫着脚,亲一亲男人的下巴。带着一点安抚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了。” 被人护着的觉,其实还是好的。只是……不能沉沦,她永远,不要沉沦在虚幻的短暂柔情之中。 纵被男人如此用力的抱着,两具躯壳如此紧密相贴,她那颗早已冷寂的心,也已经无法撼动分毫。 津口之旅染了一抹郁气,就在这天傍晚结束。 回程车上,木奕珩望着枕在自己膝头的睡颜,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其总是被人冷嘲热讽的败兴,如此麻烦,何不,就给她一个名分?光明正大出双入对,理所当然生儿育女,何乐不为? 津口城门就在眼前,马车却被堵在城内出不得。 林云暖为喧哗声吵醒,了车帘,朝外看。 城门前火光大作,穿黑铁甲的兵士在一一盘查过往行人,堵在门前的人蜿蜒站官道。 各家马车均有纹饰,为的就是避免此种情况,往往兵士们瞧见各家徽章,便会先行放行,偏这马车是租来的,若非要与林云暖同处,木奕珩也绝不会乘马车。 一刻钟过去,队伍完全没有前进迹象,林云暖有些心急,抬眼,见木奕珩闭目坐在那里,神沉稳,与往轻浮暴躁大相径庭。 她将头枕在他腿上,一时也不很急躁了,“木奕珩,怎么回事?” 若是寻常城防,木奕珩大约早就跳下车骂骂咧咧了吧?他这么稳,一定有大事。 木奕珩抚了抚她的鬓发:“黑甲铁骑,是宛平驻军,威武侯的人。” 如果林云暖足够细心,就能察觉到木奕珩提及“威武侯”三字时,那种透着恨意的咬牙切齿。 “津口,是威武侯治下之地,今惊动他的驻军,事态并不简单。若耽搁太久,我们便再在津口歇一晚,免你久候心急。” 还未及唤马车调头回去,就听一个声音道:“车中何人?下车接受盘查!快!” 这语气毫不客气,甚至称得上戾气十足。 木奕珩深一口气,按住林云暖,从窗口递出一块玉牌。 他间,总是挂着许多玉器,林云暖细心数一数,发觉有在云州用过的木家家族玉牌,从前的城防牌令,后来的临川王麾下差牌,如今这块,必是守御所的了。 “原来是木千总!”外头那凶神恶煞的声音只是稍稍客气一点儿。 过了一会儿,听得马蹄声响,一个十分磁低沉的声音道:“奕珩何在?” 听见这个声音,木奕珩面容不能自已地抖动起来。林云暖不明就里,只觉说话之人似乎与木奕珩极悉亲热。 ——搂住她的那只手,未免用力太过,箍得她有些疼了。 “侯爷。”半晌,木奕珩才从齿挤出这句称呼,依礼,无论从辈分上讲,还是从职别高低看,他都应下车行礼,否则,当众无视威武侯,御史定要口诛笔伐,治他以下犯上之罪。 “木某与妇人在车,衣衫不整……”木奕珩说这话时,林云暖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他疯了。 好好的,缘何如此不要脸,不吝睁眼说瞎话,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就不下车,污侯爷眼了……” 不光威武侯,旁边几个兵士也都笑了起来。 这样一说,众人反而更加好奇,恨不得立时翻开帘子看看。 童杰深邃的眸子划过一抹浅笑,很快,这笑意消失无踪,一张肃穆的面容沉若寒潭,“……事关重大,只得委屈奕珩。若不便下车,本侯叫人上车查看也可。” 说着,就唤身侧一人的名字:“董炜!” “是!木千总,得罪。” 说着,真来掀车帘了。林云暖没好气地捏了木奕珩一把,却听外头童杰又道:“罢了,奕珩好脸面,你们去盘查其他的。这里,有本侯。” 伸来那只手,缩了回去。未及松一口气,就见帘幕陡然一掀,一个身穿黑貂皮领围玄金纹披风的高大男子弯蹬车。 木奕珩捏了捏身后剑柄,挡在林云暖身前。 三人静默于车。 本就十分狭窄的车厢中简直叫人窒息得不过气。 林云暖第一次领会,何为威深重,何为煞气迫人。 威武侯有双极深邃的眼,平素不苟言笑,只一眼扫过去,就能叫人平白吓软了腿。 林云暖攀住木奕珩肩膀的手,紧了紧。 威武侯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眸子一眯,淡笑:“奕珩好享受。” 两人衣衫完好,没半点不妥之处,但木奕珩刚才那样说,威武侯竟不揭破,也够林云暖蹊跷的了。 她却哪里知道,只在刚才一瞬之间,威武侯杀心已起。 木奕珩端坐不动,只是扬了扬眉:“所以,这车中可有侯爷追查的?若无,还请侯爷莫搅了我二人雅兴!” 林云暖是没脸见人了,将头垂低,不敢去看威武侯的表情。 “这位是?”威武侯丝毫不介意木奕珩的无礼,也没有半点搅人好事的愧歉。 “你不用知道。”木奕珩冷声道,“总之,她不是。” “这……奕珩岂不为难本侯?”威武侯声音低沉柔和,像是一个谆谆善的长辈,在敲打一个不懂礼数的小辈,“奕珩也在军中待过,细作,不正最善从美、金钱处下手,人麻痹大意,这才一击即中?” “来人!”威武侯陡然拔高音调,如惊雷破空,煞气毕现,“将这妇人带回军署,严刑审讯!” “童老妖,你敢!”木奕珩陡然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童杰口。 威武侯轻笑一声,浑然不惧,“怎么,奕珩缘何这样大的火气?本侯依旨办差,奕珩莫不是,想要抗旨逆上?”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孰能善了?木奕珩面不变,剑尖又递出半寸,得威武侯口处的衣襟,深陷进去。 林云暖清晰听见,木奕珩喉结滚动的声音。 她实不知,自己如何卷入这些明争暗斗之中。她轻轻在后,抱住木奕珩的。 有相劝安抚之意。 木奕珩回过头来,在她眼中望见宁和坚韧,她是想,随威武侯走一趟,免他被治抗旨之罪? 电光石火之间,他那颗心,安稳落地,有了答案。 这个让他放不开手的妇人,大约,便是他命定劫数。 情何物,何物,他不懂。只知,为护眼前这妇人,他愿许一生盟约。 “这位,乃是木某未婚子……筠泽人士,两年前随木某来京,侯爷大可命人搜证。她为防御所千总房,不知在侯爷瞧来,还有甚可疑之处?” 官眷,无真实凭据,自不可随意下狱入刑。 童杰眸子黯了黯,视线落在林云暖面上,许久。“既如此,想必奕珩好事将近,来还要上门,向奕珩讨杯喜酒才是。” 他终于转身,掀帘下车,呼喝众人:“放行!” 车轮,滚滚向前。 木奕珩手中的剑,“当”地一声落下。 林云暖呼了口气,抱住他亲了一下,“还好你机警。不知我哪里像细作,竟被那威武侯盯上。” 木奕珩转过脸,将她托住,抱在自己腿上,“我不是机警。适才所言,句句属实。”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