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行李箱往上爬楼,站到家门口前谁都没急着敲门。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站到他前面,抬起了手腕。 快没电的门铃,挤出一声沙哑的“叮铃”。 隐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最先看到妈妈的脸。 “哎哟,回来啦——” 她从地上跳起来,将两只手臂挂在我的脖子上,再去摸池易暄的脸,“上回不是让你多吃点吗?怎么还是这么瘦?” “多吃了,我吃了不少。”池易暄垂着眼,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握了握。 妈妈再度转向我,眼珠灵活地转动,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发出一声叹:“白意!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隔着羽绒服她来捏我的胳膊,“哎呀,都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稍微吃多了点,没什么事,我会督促他多锻炼。”池易暄话道,冲我使了个眼,我赶忙将手中的礼物递过去。 “刚发了年终奖,我们给你买了个包。” “不用给我花钱!你们自己留着吧!”她“哎哟”地叹着,嫌礼物太贵重,眼中的欣喜却藏不住,她招呼我们进屋,“还站着做什么?赶路累了吧?快!快去坐着休息!” 我和池易暄换上拖鞋,跟在她身后穿过玄关的走廊,我和我哥对视一眼,其实今天我们都做好了被赶到酒店去住的情况,可是妈妈极其热情地我们回来。 爸爸正在厨房里择菜,看到我和池易暄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表情很僵硬,看了妈妈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板凳上起身,沉着脸回了卧室。 “哎呀,你们不管他。”妈妈让我们去厨房洗手,“早上爸爸刚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他刚才还给你们洗了葡萄……” “那不是给他们洗的!”池岩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内传了出来,含着恼意。 “哎哟、哎哟……真是的!”妈妈不地拧了下眉心,很快就恢复常态,把池易暄拉到灶台边,拿汤勺从砂锅里盛了勺汤出来,问他咸不咸。 我哥将嘴贴到勺子边抿了一口,说:“不咸。” “那就好!” 我刚卸下书包,股还没坐热,妈妈又叫我过去。 爸爸刚才撂挑子不干了,现在变成我顶替他择菜。我在厨房的板凳坐下,袖子一挽就开始干活,池易暄也过来帮忙,不过凳子只有一只,他就蹲在塑料大菜盆边,很快就被妈妈赶到沙发上去吃水果了。 他不好闲着,只得去客厅把箱子摊开,整理准备送给亲戚们的礼物。 我和妈妈一起在厨房择菜,我将凳子让给她,自己则坐在瓷砖地上。她问我最近工作忙不忙,和我说不要太累,太累的话干脆就躺平。 “躺平?躺平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现在年轻人力大,能健康到老就不错了,我和爸爸又不是要求你们俩必须做高管!事业这种东西——哎,我觉得都是唬人的!房子啊、车子啊——也都是虚无缥缈的。” “嘿!当时知道家里要把房子抵押给银行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我没房子住不要紧,你们不能没地方遮风挡雨。”她羞赧地笑了一下,将掰完的豆角扔到另一个干净的盆子里,“妈妈是医院的常客,在上躺了好几年,身体不能动的时候,脑子里就想了很多事。” “你都想什么了?” “嗯……”她思索着,“我想等我痊愈以后,我要和你爸去环游世界。” “真的假的?” “当然了,趁还跑得动的时候我要多跑一些地方,反正到时候都退休了。我准备过一阵子就开始做攻略,定好各个国家的旅游路线。” 我说你可以抱个老年人旅游团。她摇头:“我才不要。” 她说黑心导游会把他们带去购物场所消费,他们才不花那冤枉钱。 “我也带你爸去散散心,不然天天跟个炸药桶似的。” “……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差吗?”我踌躇着问道。 “还好。” “他有跟你吵架吗?” “那不会,他舍不得跟我吵,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在吵架上。我早想通了:生命有限!我要把时间和力用在珍贵的人与事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我夸她比大多数人都豁达,她说如果不是病得快死也不会想这些事。 我让她别瞎说,都过去了。 她突然停下手上的活:“妈妈想了想你上次说的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说:“通向幸福的道路不止一条。” 我意识到她是在回答上一次我在电话中对她的提问。那时我问她:幸福会有对与错之分吗? 妈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人生很短暂,不要留遗憾。” 电饭煲通上电了,咕噜咕噜像猫在叫。妈妈系上围裙,让我和池易暄去买香波,顺带为她带几新鲜的黄瓜回来。 我和我哥提着环保编织袋出门,他负责杀价,我负责掏钱。菜市场的路边小摊在卖墨镜,我弯下拿起一副黑的蛤蟆镜戴上,回过头问他怎么样。 配上我头顶的墨绿渔夫帽,我心想:现在在我哥眼中我就是一只可小青蛙。 池易暄说我像绿头苍蝇。 我们从排排梧桐下走过,小时候放学后,我和他也是这样走路回家。路过小区里的秋千,我又拉着我哥坐上去。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