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王的殿真的有那样好看吗?”小海獭好奇地问道,不在脑海出描绘出一番华丽大气的场景来,心向往之。 罗飨嗤笑一声,道:“哪儿就有那样好,不过就是见识短浅的人类随口胡言罢了。土墙土城土楼,有什么好看的。真论气派,倒比不上购物大厦四五分。” 他说罢,忽又想起什么来,瞬间改了口风,辩驳道,“我也是听我朋友说的,他觉得不好看,无趣得很。” “嗯嗯。”小海獭连连点头,“我懂的,是你的朋友,就肯定不是你,毕竟你的朋友不是你。”他挤眉眼地说完这句近似绕口令得话。 罗飨轻哼一声,复又说下去。 小仙猫虽然觉得王都也不甚有趣,但大罗氏毕竟是他几千年来认真结的第一位朋友,也算解了他当时泛滥的厌世之情,于是他便耐心在人王的殿之中居住下来。 同住的其余异兽,多半灵智未开,唯有一虎,名震天,也是天生成之体,能化人形。其为虎雄心,有大志于天下,虽受人供奉,仍心有不,常拉着小仙猫,意图共谋大事。无奈小仙猫乃一介散仙,自逍遥,不愿过问世事。由此,两只猫仙虽然朝夕相对,却总是话不投机,不而散。 猛兽如虎的那些,多半对圈养它们的人类心怀怨怼,伺机反攻。而温和的草食牲畜则渐渐接受驯养,成为人类的附庸之一。又或是犬类走卒,已然融入人类生活,彻底沦为家畜,为虎猫不屑。 唯有猫族,在小仙猫的带领下,依旧过着唯我独尊的自在生活,不拘于一室,既不仇视人类也并不仰仗他人供养,昼伏夜出,狩猎休养,时不时抓鼠逗,自是活得别有一番趣味。 大罗氏为人王掌管囿苑,深林巨木,千里,网罗奇珍异兽,充盈其中。人王大为开怀,行天子校猎,王公奉辔参乘,车马过,动若雷起。一场狂宴毕,兽尸横陈,填坑谷。 久而久之,原本不谙世事的小仙猫也渐渐琢磨出点人类不同寻常的心思。万兽朝贺,八方来仪,此乃权倾天下的祥瑞之兆。人王并未将奇珍异兽视为自然的馈赠,予以合理利用,反而理所当然地将其当做自己的财富和炫耀的资本,肆意糜掷,荒无度,极尽奢华。其行为之过度,已然伤及本。如此往后,万兽必有大难。 小仙猫和震天虎当机立断,只是两方所采取的策略截然不同。小仙猫主张猫族离开王,远离风波,或返还森林,或入寻常百姓家,全凭自己喜好。而震天虎则号令猛兽们擒贼擒王,血洗王都。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人类与百兽相争必有一伤。就在小仙猫犹豫着要不要出爪干预之时,大罗氏找到他,承诺愿意放弃罗氏一脉及后人的通兽语能力,以求取小仙猫对人类的庇佑。 如是无人可通兽语,普天之下,愿意入瓮的兽类会少上许多。大罗氏这样忏悔道。警惕之心,分清他我,永远是动物们最好的防御。 生灵涂炭并非小仙猫所愿,负重苍生也非他所愿,他只想当一只无拘无束的猫咪。 最终在权衡之下,小仙猫决定出爪制衡那头力量超越人类太多的震天虎。一场大战之后,震天虎因其修习之道心不稳,灵体炸裂,直接跌落境界,结成一股哀怨之气,到底还是化作灵,被龙气镇于王都之下。 所谓龙气,其实也只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又过千百年,王都不再是人王居所,灵气涣散,灵无以为缚,逃出生天,与万物生成的其余灵重新凝结成形,养蓄锐数代,伺机重返人间。近乃至近年来的多起灵气豪夺事件,多半是由此而来,预示着下一头“震天虎”的重生。 最好的灵气载体便是天生怪,就好比小海獭或是冬之子这样的。它们的灵气浑然天成,来去自如,宛如天地本身,收毫不费力。而震天虎本体为虎兽,同源体总是更容易引他。这也是近来多发怪事的缘由。 灵召唤、引包括冬之子在内的怪,将视作一只巨大的蛊鼎,气惑,积聚已久,供其食。所谓末法时代,所有修习者止步于此。若是有一,灵的力量凝聚到巅峰之时,恐怕普天之下,再无人可将其镇。由此,这一次,若是无法聚集现存力量一举击溃灵,只怕后患无穷。 “留下麻烦事一堆,那只人类倒好,在紧要关头,直接以命相托,求我的朋友的一爪之诺,承诺在后若罗氏后人有大难,他能出爪相助,想得倒是很划算。”罗飨这样说道,脸上浮现哂笑,“当时的人类短命得很,多半活不过而立之年。他本就已经活够本,临到头还来算计我……我朋友一出,哼,真是好打算。” 小海獭仔细查看着小老板脸上的神,见他虽然语带讥讽,口气却很平静,想来早已在千年岁月的磋磨之中,逐渐放下了。 就算是绝世独立的小仙猫,也是需要朋友的吧。 当你真心相待,却发现自己于他人而言,不过是这样或那样的好处。人间与他处其实一样,生命的美与残酷总是并存,有多富庶就有多贫瘠,有多热闹就有多冷漠,并无二样。想来,这并不会是一件有多美妙的体验。 “所以你不讨厌人类了吗?”小海獭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小老板瞥了一眼小海獭,神态自然地说道,“毕竟这些糗事都是我朋友遇到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我只知道我并不喜人世……我只是也不愿见其毁灭。” “我才是你的朋友。”小海獭将爪子搭在罗飨的手背上,探直身体,急切地表明心意。 罗飨闻言一怔,复又一笑,点头道:“对,你是我的朋友。” 在崖边吹了千万年的风,终有一缕清风,将他的心得又软又愁。 “可是……”小海獭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全是不讲理的胡话,“如果真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总归会有很厉害的怪出面的,不是吗?那些传说中的大妖怪会管的,对不对?” 他恳切地望向罗飨。 罗飨却只是笑了笑,伸手轻轻了小海獭的脑袋,如往常一般。 “小傻子。”他这样说着,嘴角微翘,“我,就是大妖怪。” ※※※※※※※※※※※※※※※※※※※※ 小老板:我就是大妖怪 小海獭:咦,不是你的朋友吗 小老板:…… 第140章 小白猫 八月的某一天,坊间忽然传起一则残忍的谣言,市政正在组织人力扑杀驱逐浪猫犬,一切起因皆因一系列不明原因的哺动物暴毙案例,其中就包括动物园发出的语焉不详的闭园声明。 由此谣言延展开的言蜚语一时之间甚嚣尘上。不久后,一条可怕的传言悄悄在朋友圈传开来:据某专家称,有一种未知病毒正在猫狗之中行,还会通过唾粪便等分泌物传染给人,尤其是年老体弱的极易中招,家中有老小即孕妇应当注意。 这让拥有着令人骄傲的动物友好历史的人民难以接受。然而,更加令人胆寒的是,谣言尚未被证实,大街小巷已然出现家养猫犬弃养现象,且并非个例。 窜于城内的绒绒们的数量与俱增。动物领域的专业人士及志愿者们尽心尽力维系多年的脆弱平衡,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打破。 造孽哟,有老人这样叹着。 子依旧在继续。 小海獭心里发慌,一方面是在为他那些尚且无法化人形的绒绒朋友们到担忧,如锅盔、葱花、还有战利品先生等等,另一方面他也在心疼渐憔悴的小老板。 尤其是这两天的小老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盯着小海獭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海獭害怕了。他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敢问,只想这样安静地陪伴在他的小老板身边。 只是这样小的心愿似乎也难以达成。 有一天,黄昏时分,长庚星遥遥地坠在天际,绚烂天光,耀眼到近乎刺目。 小海獭盯着那颗夜空之中最明亮的晚星,良久无言。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团着几分哀愁,细品却又无从说起。 罗飨破天荒地主动抱起小海獭,轻柔地捏了捏他那乎乎的爪子。 小海獭盯着他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不解地抬头,看向小老板。 罗飨微笑着,说道:“我听说这个季节,特别适合去另一片大陆看海。那会是一片蓝的大海,无边无际,拥有无比灿烂的光……还有海湾里手牵着手仰泳的海獭群。它们会和你一样,长着绒绒的被和圆滚滚的脑袋,只会傻乎乎地。我觉得你会喜。你可以趁着没有人类注意时,也跳进海里游一游。不过你得小心点,我听说野生雄海獭还是凶的,你可打不过它们。” 小海獭听到这里,顿时觉得不太好意思,伸出爪子捂住眼睛,往小老板怀里又拱了拱。 罗飨收紧臂膀,又问道:“你愿意去吗?” “我当然愿意呀!”小海獭从堆里探出脑袋,出大大的笑容。 他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抓住小老板的手,轻轻晃了晃,问道:“那你呢?” “嗯?”罗飨似乎是没听明白。 小海獭固执地重复道:“那你和不和我一起去呢?”他的眼睛明亮得就像天上那颗长庚星。 罗飨沉默着。 小海獭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大声说道:“没有你,我也不想去看其他海獭,我自己就是一只小海獭,你要看就看我吧。明天我就去买一面大大的镜子,自己看自己。” 罗飨笑了起来,安抚道:“你不是一直想去看蓝的大海吗?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联系上你大哥,他愿意陪你一起去。我听说你们兄弟很久没见面,估计你看见他,本就想不起来我是谁。”说到这,罗飨莫名还有几分伤。 小海獭彻底生气了,用爪子敲了敲罗飨的手臂,反驳道:“我才不会!我就是不会!反而是你,说好要陪我一起去的,居然食言,你会变得很胖很胖的……”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眶周边的哒哒地黏作一团。 罗飨抱住小海獭。 小海獭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骗子!”手上却更加用力,紧紧抓住小老板。 “嗯,我是个骗子。”罗飨轻声说道,“真是没办法。下辈子你若是再遇上,一定得睁眼看仔细了,别再上当。” * 他诺做了一个漫长灰暗的梦,醒来时,已在万里高空之上。 久未谋面的水獭大哥正坐在他身旁,柔声问他要不要喝点牛。水獭大哥大概是刚从片场回来,还来不及收拾,头发没洗,脸上也不带妆,口罩也卡在下巴处,看起来颇有些狈。 他诺没有回应。他怔愣着,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窗外,除了浮云和蓝天,什么也没有,没有,没有罗家小院,也没有他的小老板。 水獭大哥拧起眉头,担忧地又喊了一声他诺的名字。 他诺回过头来,眼神空无光,飘了许久才最终落在水獭大哥的脸上。 “哥哥……”他呢喃着。 水獭大哥握住他诺的手。 忽然,他诺爆发出一声惊叫,宛若受伤小兽的哀鸣之声,凄惨无比。 他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喊道:“大骗子——” 剩下的话,都浸透在恸哭声中。 他像小孩子一般哭闹,惊动了整个机舱的乘务人员。他们带来软乎乎的毯和热腾腾的牛,纷纷安伤心的小海獭。可惜小海獭什么也不要。 * 如果不出意外,小海獭大约是出生在这片大陆的海岸之中的。水獭大哥说,大约二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颇为严重的原油漏事件,牵扯海域之宽广,堪称史上最严重的漏油事故。无数海洋生物遭受灭顶之灾,原先好不容易重新聚集在海湾之中的海獭群被迫再次迁移,数量锐减。 也许,在当年出生的海獭幼崽之中,有那么一只天赋异禀的小海獭,懵懵懂懂成了,在未知的自然力量的护佑下,成功逃离受污染海域,游游,穿洋过海,一路东行,最终飘入红久河域,来到水獭妈妈的怀抱。 “自然总是会制造很多很多意外,并不是所有的意外都能带来美好的结局。但意外之中总有意外,总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细节,能改写结尾。这就是奇迹。”水獭大哥看着小海獭这样说道,“诺诺,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这样的奇迹。无论你从何而来,将往何去,我们始终都会你,陪伴你。” 小海獭懵懂地点点头。 水獭大哥的原形不适应海水环境,无法陪同小海獭一起探索这片蓝的大海。他诺只得独自下海。 真实的蓝大海,也和他诺想象之中的情景极为相似。耳边是海浪滚动的滔滔声,眼前是澄澈到近乎虚幻的湛蓝。一头扎进水里,海水将整个世界没,白浪茫茫,水天一,浩浩无边。这样的场景,似乎也曾出现在小海獭的梦境之中。 海獭生警惕,是一种不亲人的神秘动物。因其皮极具价值,曾遭受人类的大规模捕杀。后又因环境污染等因此,生存环境缩减,导致海獭种群数量在过去几十年时间内骤减。如今,在人类密集的海岸边,已很难寻觅到海獭的踪迹。 这样的故事,小海獭已然不再陌生,只因为它们重复发生,一次又一次。 人类的基因里,似乎没有设定暂停键。 无论多么悲惨的事故,过去之后,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动物,过去的事情就永远过去了,无可回头。而我们总是擅长遗忘。有时候,遗忘是一种保护,有时候却是一种伤害。 当伤害来临时,我们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一定是最后的磨难,只要熬过去,我们永远不会再踏入第二条相同的河。只是,我们并非是擅长仰望未来的人,既得的利益在眼前,遥远的未知就变得无关紧要。是非曲直,总是事到临头时方有定论。 未雨绸缪的成本太大,且受惩诫的概率太低。得过且过,总是轻松许多。 这样对吗?还是错。 我不知道,他诺心想,我只是一只小海獭。 待到太落下、月亮升起,在水獭哥哥的帮助下,小海獭才得以机会近距离接触某个隐秘的海獭群。诚如小老板所言,海獭们长得和他诺像极了,绒绒圆滚滚,用海带着肢,随着海慢慢悠悠地漂浮在大洋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着。听见他诺靠近的动静,它们纷纷探起脑袋,打量着这位陌生却又毫无敌意的外来獭,小小的眼睛里充着好奇。 这群海獭之中,可能就有他诺的血缘亲獭,也可能没有。 有一只胎未退的海獭幼崽,壮着胆子,抛给他诺一只巨大的海贝。他诺找到一块布青口螺的礁石,举起海贝对准尖锐的岩石突起,嗒嗒嗒地敲碎外壳,将贝壳里头的软掏出来一口吃掉。 嗯,海贝尝起来确实和淡水贝有所不同,贝带着咸咸的海腥味,但好像也不算很特别。 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