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极重出身,八阿哥这个出身,天生就比别人低三分,若不是惠妃所养,又取了个安亲王府出来的格格,想要眼下的风格,怕还是要努力几年的。 论出身,八阿哥不如四阿哥,论康熙的重,八阿哥也不如四阿哥。 虽然眼下,康熙已经渐渐把八阿哥看在眼里,可是想要达成八阿哥的野心,四阿哥必然是他要跨过去的坎儿。 因此,八阿哥面上悲伤,心里却也觉自己很是幸运,不要自己动手,除掉了个竞争对手。 真是天助我也。 “八哥,你在想什么呢?” 十阿哥毕竟不如八阿哥善于伪装,虽然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其实也没多难受。 倒是看着八阿哥出神,他有些奇怪。 回过神来,八阿哥勉强扯了扯嘴角,对十阿哥道,“不过是觉得人生无常罢了。” 九阿哥正端了杯茶喝呢,听见八阿哥这么说,冷笑道,“我倒不觉得,这事是什么无常的事,哪有那么巧的事,不知道谁在做鬼呢。” 八阿哥一愣,刚刚他只顾得窃喜去了,甚至忽略了这一点。 九阿哥放下青瓷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檀木桌上轻轻弹了弹,“先前,十三是因为什么回来了的?八哥没忘了吧。” 八阿哥看了一眼凤眼微挑的九阿哥,这个弟弟,聪明的超过他想象。 幸好,九阿哥志不在此啊。 不过,九阿哥说的也是,真的就是那么单纯的,恰好垮塌吗?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的单纯如果吗? 八阿哥开始深思。 如果说,其他人虽然心里悲痛,但是也有自己的心思,十三就是全然的悲痛了。 阿哥所里,他快哭的背过气了,还是十四过来找他,方才叫了太医过来。 消息传到了康熙耳朵里,康熙喝了两口参茶,沉默叹息了一会儿,却又问道,“除了十三阿哥,其他阿哥什么反应?” 从暗影出闪出来个男人,低声道,“三阿哥做了几首低沉的诗词,五阿哥没什么异动,七阿哥没什么反应,七福晋倒是暴躁,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今儿傍晚小聚了一回,不知道说了什么,十二阿哥命人抄了几篇佛经,十四阿哥哭了一会儿——” “太子呢?”康熙打断了他,“太子什么反应?” “太子殿下晚上喝了两杯酒,心情看着还好。” 咣当一声,是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 康熙恼怒之下,把参茶盖碗扫到了地上,“呵呵,看着还好,是看着很好吧!” “也没有。”男人有些畏惧的低沉道, 康熙闭了闭眼。“朕的儿子,朕心里还是清楚的。” “下去吧,其他人也盯着点儿。” “嗻。” 空的大殿里,康熙闭上眼睛,恍惚又看见了结发子已经有些模糊的容颜。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又躺下了。 当了四十年帝王,他的心越来越累。 沉重的快不能负担。 夜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紫城。 乾清里,几十只蜡烛都在灯盘上,摇曳的灯火,让整个大殿灯火通明。 黄河沿岸,破旧的茅草屋里,一盏昏暗的油灯照耀下,年轻的男人醒来了。 ☆、幸灾乐祸 平民百姓家里, 哪里舍得烧蜡烛,都是点油灯,灯火昏暗, 映照的人影子在土坯墙上也模糊不清。 四阿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是有些不适应的。 他出身整个大清最尊贵之家, 便是不被自己皇阿玛特别宠,也是皇子阿哥, 又被封为贝勒, 哪里见过油灯。 睁开眼睛,好容易分辨了一下环境,又看见不远处有个布衣男人背对他坐着。他才用疼痛沙哑的嗓子,艰难的开口道。 “这里是哪里?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还记得,自己恍惚在河滩上醒过来一次,然而浑身疼痛, 却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了多久。 那瘦削的男人听到他的声音, 忙放下手上的渔网,走过来。 那是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 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四阿哥也可以看清对方也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 眼里还带着些稚气和天真。 “大哥, 你醒了?” “今儿是初几?”四阿哥挣扎着坐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至少,他要找到椿泰,哪怕是尸体。 想到椿泰, 即便是他这样的铁血汉子,也不由眼眶润,心如刀绞。 当时,如果不是椿泰,自己如何可能得救,可是那树枝断裂,椿泰却落入水中…… 四阿哥心中痛苦,便是从前的冷面也维持不住了,用手捂着口,眼泪忍不住从脸颊滚落,带着盐分的泪水从他脸上的伤口滑过,疼的揪心。 他的表现把那小哥给吓到了,手足无措的道。 “你,你身上还疼?我这就去找村口李大夫。” 四阿哥见这小哥这样慌无措,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了,阻拦住小哥道。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晕,你先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现在在哪里。” 当皇子王爷的人,身上自有威严,他这么一说,小哥竟也没有什么异议,乖乖的把自己所知道情况说了个遍。 原来这地方是山县,也是黄河下游了,这小哥儿名叫李五郎,和他四哥兄弟两个,打渔为生,除此之外,家中并没别人了。 四阿哥一开始还诧异,便问了问,原来这小哥先头家里倒有几亩田地,然而碰上了发大水,什么家里都没有了,一家子打渔为生。 只是渔民讨生活不容易,他爹有次打渔翻了船,再没有回来,寡母没过几年也没了。 上头三个姐姐,只站住了一个,已经嫁了出去,子也过的不怎样,他哥先头娶了亲,还有个嫂子,然而人穷没钱看病,便一病呜呼了。 四阿哥看他说的淡然,也有些诧异,便问道,“看你似乎并不怎么觉得难过?” 小哥年纪虽然小,闻言却叹了口气,“我们这穷人的命不值钱,早晚也就是个死,不过挨得一是一罢了。” 四阿哥见他小小年纪这般看淡生死,有些替他难过,然而转瞬又想起来椿泰,心中又是悲恸。 不过康熙的儿子,还真没有几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蠢货,四阿哥心中虽然痛,心里却想着如何照着椿泰。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然,他如何能给淑慧代? 他如今知道这地方是山县治下,凭借好记,他回忆了一回当地的知府乃是武柱国。 武柱国不过是个汉人,看他如今年纪不小了还当着知县,便知道他背景能力都比较一般,不过四阿哥倒还勉强记得吏部评语里,说此人是个厚道忠善之人。 问过了小哥李五郎,也说当地的父母官风评不错。 当然李五郎李四哥这种饭都经常吃不上的,也从来没和武柱国接触过就是了。 要说最好的,当然是马上去找武柱国安排人沿河查找,此地离出事的地方也有差不多三四百里,只怕找人的,未必能找到这里。 但是,李五郎并没有住在城里,现在是晚上,进不了城,他随身的玉佩又被李四哥拿去当铺换了五两银子与他看病…… 虽然那玉佩价值五百两不止,但是就凭李家家贫四壁的样子,四阿哥也不能说什么。 心中着急,四阿哥头一次觉得夜如此漫长难熬。 四阿哥这个未来的皇帝,也算是福大命大,被人所救,然而京城里,却已经是作一团。 康熙病了后还记得叮嘱人瞒住淑慧,却没有叮嘱人瞒住四福晋。 因此四福晋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即就被震瓜了。 她和四阿哥的关系虽然不和睦,甚至都不如四阿哥和某些关系不怎么密切的弟弟。 但是她和四阿哥才是在一条船上的人。 她之前那样和四阿哥闹,也不过是因为笃定,四阿哥这个掌舵人不可能把自己扔下船。 她可从没想到四阿哥会死! 痛苦?难过?茫?不知所措? 四福晋的心情很复杂,但也绝对称不上好。 不过她也是个偏理的女人,在这种时候,还能想着问一句钦差,“我们爷落了水,康亲王也落了水,康亲王府知道了吗?” 颁旨的大太监低沉惋惜的道,“正要与福晋说这事呢,因康亲王福晋身怀六甲,月份又浅,皇上传了口谕,暂时瞒住了那边,还请福晋不要漏了口风。” 四福晋没想到康熙竟细心如此,听了这大太监这么说,心中就有点泛酸了,那康亲王福晋那拉氏娇贵,自己的承受力就强了? 那康亲王福晋素里过的好不让人羡慕,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知道了真相还能不能笑出来。 她心里想着,面上就带出了一点儿,那中混的大太监都是人中的人,哪里看不见四福晋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大太监心中颇为不屑,一则觉得四福晋心中并无对四阿哥的护尊敬,不然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有心思幸灾乐祸别人? 另一方面,别人都那样境况了,她幸灾乐祸,想来心底也不好。 大太监虽然自己当了太监,男女都没了,倒是还记得,乾清外,康亲王与他福晋拿掉落在头上的桃花花瓣,那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让人心中都温暖了几分。 只是到底这事也不是他能说的,心下鄙夷着四福晋,便告辞了。 四阿哥府上这边兵荒马,八阿哥府上气氛却很轻松。 ☆、拉拢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