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存毅长叹一声:“你与你外祖年轻时十分相像,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看出来了。你外祖当年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楚瀚天这个名字你可悉?” 贺绍廷心中一突,几乎失声:“前朝武帝时期那位有战神之称的……可是不是说他死在了武帝的毒酒下了么?” 前朝武帝穷兵黩武,他在位期间,前朝的版图比如今的大齐还要大得多,而武帝朝能将版图扩展得那般大,全靠朝中一名杰出将领,那便是有一生从无败绩的楚瀚天。 只可惜功高盖主,这位楚大将军最终却是死于武帝的算计之下,不得善终。而他亲手带出来的其他同样出的将领,同样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前朝也是因为没有了这些出的将领,在武帝晚年中原各地受欺的百姓揭竿而起时,朝中竟然无将可用,待武帝驾崩,末帝登基时,中原战火早就彻底蔓延,最终使得前朝荀氏势力迅速被各地义军所瓜分,荀氏皇廷名存实亡。 如今听这位鲁将军说来,难不成当时那位楚大将军并没有死,而是诈死远离了纷争? 贺绍廷不敢相信。 鲁存毅的眼神有几分怀念:“你外祖当时虽在几名心腹副将的拼死相护下保得命,可身心却是遭受重创,没几年便病故了。可那个时候中原已经大,你娘亲便是在那个时候在战中失去了踪迹的。” “我原以为她已经不在了,没有想到她后来还会有那样的经历。” 想到那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女的故人之女,竟然被人那般作践,以致一生凄苦,他便恨不得杀了那杜诚忠。 贺绍廷沉默不语。 良久,他低低地道:“如此,绍廷的亲事便拜托……鲁老将军了。” —— 唐筠瑶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棉线,不时抬头望望窗外,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中卷着的棉线已经从篮子里掉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顿时变得脏兮兮。 韦映竹瞧得分明,拉着严小五咬耳朵:“你的瑶瑶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到现在都是魂不守舍的。” 严小五皱着弯弯的双眉,苦恼地道:“不知道呢!方才在屋里我跟她说话,她也是总跑神,不知在想什么。” 迈步进来的唐淮周一见妹妹这般模样便明白了,冷笑一声,而后再重重地咳一下,总算让唐筠瑶回过神来。 “哥哥。”唐筠瑶对着他了然的眼神,有点心虚地唤。 “我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真是、真是要气死人!”唐淮周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她拎出去训一顿,好教她懂得什么叫姑娘家的矜持! “嫂嫂,你瞧哥哥,他又骂人。”唐筠瑶立即调头找救兵,抱着韦映竹的手臂委屈地告起状来。 韦映竹失笑,嗔了夫君一眼:“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怎能骂妹妹呢?” 唐淮周恨恨地道:“你问问她昨晚做了什么?这会儿又巴巴地盼着什么?” 唐筠瑶愈发心虚了。 韦映竹好笑,正想问她,一旁的严小五猛地一拍手掌,脆声道:“我知道,瑶瑶在想廷……唔唔唔。” 唐筠瑶扑过去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再说。 小丫头知道得太多了! “你捂着她做什么,有本事你让她把话说完啊!”唐淮周轻哼一声。 韦映竹略一思忖也明白了,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笑意。 唐筠瑶被他们笑得俏脸泛红,可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扬着一脸无辜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瞧得韦映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倒是功力深厚的唐淮周给了她一记白眼:“装,你继续给我装!” “姑娘,来了来了,提亲的人上门来了!!!”蓝淳突然冲了进来,一脸动地道。 唐筠瑶眼睛一亮,恨不得便冲出去看究竟,可看到唐淮周冷笑着的表情时,又讷讷地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蓝淳姐姐,夫人拒了亲事……”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小丫头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着,明显就是蓝淳吩咐了要注意情况及时报信的。 “拒了?!”唐筠瑶大吃一惊,一下子便蹦了起来。 “咳!!”唐淮周重重地咳了一声。 死丫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是吧?!矜持!矜持! 可唐筠瑶整个人却已经懵了,不愿意相信娘亲居然拒了亲事,明明她一直很喜廷哥儿这个女婿人选的啊! 唐淮周见向来聪明的她,这会儿居然跟个傻瓜似的,只觉得头都疼了。 还是韦映竹似乎瞧出点什么来,笑着问:“夫人拒了哪户人家?” “好像是什么夏大人府上公子,我也听不大真切。”那小丫头懵懵懂懂地回答。 姓夏的公子?唐筠瑶先是一怔,随即便松了口气,看着唐淮周恨恨的表情,韦映竹一脸的揶揄,讪讪地挠了挠脸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地坐了回去,看也不看便随手拿过一团棉线对严小五道:“阿妩,这种颜用来绣花儿最好看了。” “可是瑶瑶,这是黑的呢!黑的花儿不好看呀!”严小五皱着小眉头,为难地道。 唐筠瑶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己手上抓着的是一团黑的棉线。 她的嘴角了,还是强行挽尊顺口胡诌:“你是没有见过黑的花儿,可好看了!常说红得发紫,紫得发黑,可见红到深处自然黑,黑就是红的最高境界,自然是最好的!” “真的么?”严小五有点儿怀疑。 “当然!”唐筠瑶用力地点了点头。 “噗嗤!”韦映竹没忍住笑出声来。 唐淮周又好气又好笑,终于还没忍住笑骂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平里跟个人似的,到了这时候就成了傻妞。” 又转过头对严小五道:“小五你别听她瞎说。” 可是严小五已经抚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唐筠瑶的话,越想便越是觉得瑶瑶所言极为有理。 那厢蓝淳知道自己错了人,早就溜了出去继续打探。 阮氏这几年不知婉拒了上门来的媒人,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会遇到一名充当媒人的老将军,一时有点儿意外。 她不敢耽搁,连忙去请唐松年出面。 唐松年诧异地挑了挑眉,也来了兴致,正了正衣冠便了出去。 当他看到端坐太师椅上那头银发却依然拔的身影时,再看清来人的容貌时,顿时有些意外。只再一听对方道明来意后,这些意外又深了几分。 他挑挑眉,没有错过鲁存毅提到贺绍廷时脸上的骄傲,那模样,就像是一位长辈对外人提到出的晚辈时难掩的得意。 这是不打不相识,一打便惺惺相识?他心中好笑。 “唐大人,并非老夫夸口,放眼整个中原,你绝对挑不出一个比绍廷更好的孩子。无论是品行、才学,还是他对令千金的一往情深,都绝对让人挑不出半个不是。”鲁存毅拍拍膛,骄傲地道。 唐松年轻笑,正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却又听对方补充道:“他若是不好,想来大人也不会让令公子与他往来了。唐大人,老夫是个直肠子,学不来那些弯弯道道,这真的是一门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的好亲事,许了绝不吃亏,许了绝不上当!” “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得极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大人无休再考虑,赶紧答应了吧!” 唐松年难得地愣住了,什么场面话也再说不出来了。 鲁存毅见他没有说话,顿时便有些急了。 他没有给人保过媒,但这是故友之孙托给自己的头一件事,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把它办得妥妥当当的。 “老夫从来不说谎,也从来不会夸大,唐大人听我的准没错。趁着这会儿老夫还在京城,干脆立即定亲马上成婚,三年抱俩,自此儿孙堂,子乐无忧。” 唐松年顿时哭笑不得,本是有意想要抬一抬女儿的身价,可看着这头银发一脸焦急的老者,那些循例的话再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唐大人,你听我说,这……”鲁存毅绞尽脑汁想要再挖些好话,誓要把这门亲事说下来。 “好。” “绍廷他真的是……你说什么?”他微怔,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中原人许嫁女儿,哪怕是心里再意亲事,也不会这般轻易便松口,必是要客气地婉拒一两回以抬身价。而他也做好了被拒绝之后再上门的准备。 “我说好,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唐松年失笑,重复了一句。 “唐大人,你是快人,老夫欣赏你!”鲁存毅大喜,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又忙不迭地把贺绍廷给他的信物递过去。 唐松年收下,又见那头银发的老将军凑了过来,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唐大人,老夫请人算过了,下个月十八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婚嫁黄道吉,不如就将婚期定在那吧?” 唐松年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 所以,立即定亲马上成婚真不是说说的? 第120章 “唐大人,你意下如何?没有意见的话老夫这便回去安排。”鲁存毅见他没有作声,便当他默许了,呵呵地笑着道。 唐松年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则女儿的婚期也要被莫名奇妙地定下了。 他清清嗓子,一脸认真地道:“此事不能急,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婚期之事还是得从长再议才是。” 生怕那老将军再说些什么话让他拒绝不得,他忙又道:“我与拙荆只得这一女,自幼若珍宝,她的婚事,我们夫俩都希望能够尽量做得尽善尽美,如此自然得多花些时间与心思,还请老将军体谅则个。” 鲁存毅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脸遗憾地叹息道:“老夫还以为至少能喝上他们一杯喜酒才返回东狄呢!” 唐松年微微笑着,硬起心肠不作理会。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把婚期定得那般近,他又不急着嫁女儿。要他说,女儿还可以再多留一年才考虑婚期。 虽然没有趁机定下婚期,但能得了唐松年亲口应婚,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鲁存毅心一宽,便也不久留,当下便告辞了。 唐松年亲自送了他出门,一直看着他上了青布轿渐渐远去,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与贺绍廷的亲事是他一早就已经默许了的,如今不过是走走过场,也是彻底向世人宣告他的宝贝女儿已经订亲了。 唐筠瑶很快便得知贺绍廷居然请了一位来自东狄的老将军上门提亲,而她家的老头子出人意料地答应得相当痛快。 “这下子高兴了?终于得偿所愿了。”唐淮周瞥了一下努力抑着不断上扬的嘴角的妹妹,没好气地道。 唐筠瑶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笑容明媚,却又带着几分难得的羞意。 “恭喜妹妹了。”韦映竹笑着道贺。 “多谢嫂嫂。”唐筠瑶大大方方地道谢。 反正她们都知道自己对廷哥儿的心思,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见她没脸没皮的应得这般痛快,唐淮周简直叹为观止,可是也再没有说别的,唯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倒是严小五忧心仲仲地拉着唐筠瑶的手问:“那你要是搬去了和贺将军一起,那我后还能去找你么?” “当然可以!”唐筠瑶答应得毫不迟疑。 严小五这才松了口气,立即又喜喜地挨着她。 韦映竹看着这两人的亲密劲,好笑地摇了摇头。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