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南枝回来了,妈只会一天比一天好。您别忘了,她这就是心病。”陆淮面无表情地说,“医生说了,妈也该适量发情绪。” 可不是发情绪吗。晏菀听说了肯定会大发雷霆。 陆衡不想被子制裁,只能在深深了一口气之后,强撑道:“有南枝在呢。阿菀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晏菀将宝贝女儿抱回窝里之后肯定是千般疼、万般,觉得那就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兔子,大点声尖叫都会吓到的那种。为了塑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晏菀不能拿他怎么样。 “您说得有理。妈当然不会在南枝面前提起这件事,免得她伤心。但是只有您们两个人私下独处的时候……就要委屈您了。” 陆衡投降。问他想怎么办。 陆淮淡淡瞟过来一眼,面无表情。 因为他只知道陆衡完蛋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某处海域之上。 一艘小型游艇在海面上停驻着,随着面而来的海浪微微摇晃。 船舱内亮着灯,沿着船壁整整齐齐码着一堆器械,一双素白的手在电脑键盘上不断敲击,每隔一会儿还要看一眼身侧昏暗的监控屏幕。 “怎么样,有发现吗?”戴着眼镜、面苍白的女手中键盘敲击声不停,对着耳机轻轻说道。 耳机那头传来海水搅动的声音。随着“噗嗤”一声,一个黑的身影戳破海面,像是凌空从海中跃起,轻巧地落在甲板上。光照亮那道身影,是个穿着泳衣、赤着上身的男人。只见他背上的一道蝉翼似的虚影渐渐散去,皮肤上绕着一道道深青的透明痕迹,在渐亮的灯光照下散发着莹莹的淡光。 他在甲板上抄起洁白的巾随便擦了擦,赤着脚走进监控室里,于是戴着眼镜的女生就听见对方的回应从身后直接传了过来。 “还是什么都没有。”清秀的青年摇了摇头,皮肤上苍青的纹路随着水珠的蒸发渐渐淡去。 女将膝盖上的电脑放置到一边,仔仔细细检查起数据来:“这总不能是监测器故障了吧?” 青年仔细想了想,试探地回答:“也许?” “检测器显示,目标就在我们面前。”女人的神突然郑重了起来,“我们却像隔着镜面一样,怎么也触摸不到它。” “有人为术法改造的痕迹么?” “暂时没有。不过,这点我们还得再找专业的来确定。”女人摇头,“本来我们也只是来探查情况的。既然没什么发现,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女人说着扭动某一处按钮,低声道:“这里是鸣海分局调查科三组。初步探查已经完毕,确认无目标踪迹,无追踪线索。” “受到反馈。请原地待命,支援马上就到。” 青年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咱们都得在这儿死磕了。” “你就知足吧,分配给咱们的至少还是水上任务。”女人掐断通讯,快速整理着手中的数据,头也不回地答道,“你该上头没有因为你的一双翅膀把你编进应九真那组。” 青年一听,笑了:“我可不是禽类,不受他征招管辖。”他虽然能低空飞行,前提是在广阔的海域上。 “探察结界的人什么时候来?” “快了。据说道盟正好有个年轻的高手路过,临时联系了一下。”女人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青年很无辜:“反正一会儿还得嘛。” 女人:“……”也是。 第18章 (修文) 夜幕降临。 从闻乐房间的台上,远远可以看见海浪在月下卷涌起细碎的浪花。 她身上的过症状已经彻底消退了,晏菀还是守在她的前,时不时就要用手摸一摸她的额头。 闻乐本想装睡,等晏菀出了房间再行动,却不料晏菀大有在她房间里守到深夜的架势。 更糟糕的是,晏菀的存在并没有让她不适应,反倒是对方微凉的手掌贴在她脸颊上久了,反倒让她有种昏昏睡的觉。 闻乐:…… 她将被子盖过脸,只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和有些凌的碎发。晏菀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了?” “……我已经没事了。”闻乐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妈妈一会儿就走。”晏菀用手梳了梳闻乐的鬓发,“你爸爸去询问医生,顺便买温度计了。等他回来,咱们再测个体温,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这就是离家的坏处。如果是平时,晏菀完全可以打电话请平常悉的家庭医生过来。不过既然女儿没事,让陆衡跑一趟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闻乐安静地闭嘴了。 不一会儿,陆衡带着一个小小的医疗箱回来,里面不仅摆放了温度计,还有一些常用药。晏菀给闻乐测了个体温,结果显示闻乐不仅没有发烧,甚至体温较常人更低一些,才彻底放心下来。 走之前,陆衡煞有介事地将一只粉的绒玩具熊摆在了闻乐的头。 闻乐:“……” 陆衡咳嗽了一声:“我听说,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这些。” 闻乐将被子包裹地紧了一些,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可不是嘛,周绵绵就喜地不得了。上回那只大熊被晾干之后就直接被她抱上了。只不过闻乐的这只虽然小了点,模样却更致,像个摆件。 十年没养女儿的夫俩双双悬着一颗心,顺手带上了闻乐的房门。 在房门关合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闻乐从上坐了起来,扭头转向窗外——她在那片沉沉的海域中觉到了什么,湛蓝眼眸中蔓延出冰霜碎裂一般的痕迹。 她从上爬了起来,换好一身运动服,给自己加上一层隐匿魔法,大大方方地从五楼的小台上直接跳了下去。她脚下似乎凝结出了透明的轨道,但又随着她下落的动作消散在了空中。 …… “道盟来人了。”游艇里,戴着眼镜的女人听着耳边空气的搅动声,轻声道。 仍是打着赤膊的青年侧耳倾听,果然渐渐听见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他原本穿的是一条黑的四角,看在女人的面子上勉强加了一条白的运动衩,白皙的口大开,看起来还是有些轻浮。 “这么快……”他略微有些惊讶,“道盟转了?” 道盟英看不上鱼龙混杂的管理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平时不是拖延时间就是推三阻四。这次居然这么勤快……大约是无利不起早吧? 女人则轻轻皱起了眉。 按理说,他们只是侦查小组,属于辅助部门,战斗力和管理局的高手相比几近于零。这次侦查小组出动的目的是调查异常能量的波动,基本上能引起这种波动的只有两种存在:怪物,或者宝物。 如果是前者,管理局不派遣自己的英执行员来合情合理,道盟素以战绩论资排辈,来了也正常;如果是后者,管理局怎么会甘心把宝贝拱手相让? 道盟的人一来,管理局的主场地位就丧失殆尽。他们没有指令,也没有什么表示,那么答案应该是前者。 ……也就意味着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自己和青年没人保护,相当危险了。 “江郗。”女人喊了青年一声,“你的能力还能使用多久?” “之前在海里潜久了,体力消耗有些大。大概还能撑一小时左右。”江郗回答,“怎么了,冯夷?” 冯夷:“一会儿你执行任务的时候悠着点,记得预留出十分钟左右的变形时间来。” 江郗:“为什么?” 冯夷面无表情地说:“用来保命。” 谁知道管理局或者道盟是不是准备拿他们祭天。需要异族血才能使用的阵法术也不在少数。 现在异族的地位很尴尬。现世已经没有足够滋生怪的灵气,存留下来的妖族各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年龄动辄成百上千岁。异族与寻常的妖族不同,由混合着妖族血的普通人返祖而来,妖身人心,传承的能力也受到很大限制,导致的结果就是在两族都受排挤。管理局将这些人从人群中筛选出来,编成队伍,却对他们不是很上心。 只有一些力量最强大、最纯粹的异族才有机会和妖族、道盟的高层平起平坐。冯夷只能控一些水,血脉稀薄到是哪家的传承都分辨不出来,主要还是计算机方面的技术型人才。江郗比她略强,文鳐鱼返祖而来。但很明显,他们都不在此之列。 道盟来的英叫周琦,很年轻,看起来很神。只是他听说冯夷和江郗是异族之后,原本还算和善的态度也分分钟变得冷漠了起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道盟在对待人族之外种族的核心原则。 “所以你们在这里盘桓了快三个小时,缺却什么都没发现?”周琦的语调有些讽刺。 江郗对此习以为常,不答话,冯夷倒是有些生气,把键盘按的霹雳啪啦响,愤恨地计划有机会黑了这小子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 周琦不再管他们,落在甲板上之后就拿出自己的罗盘和符水开始测算。符水在放置罗盘的桌面上颤动半晌,慢慢有秩序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符文。 周琦看了一眼成型的符文,掐指成诀,开始念咒。随着他口中不明意味的字眼一个个吐出,暗沉的空中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虫茧一般的透明屏障,就在他们眼前,将一片不大不小的海域拦截了下来。 江郗看着随着周琦的灵力逐渐、扭曲的屏障,暗叹:难怪自己下海绕了这么半天,鬼打墙似的什么也没摸到。 “这是……龙蜃?!”周琦的脸变了又变,惊讶、恐惧、喜悦在他表情寡淡的脸庞上替出现,但这个悉又陌生的名字却让江郗和冯夷面面相觑。 所谓龙蜃,便是龙沉眠时建造的巢。即使龙已经离开了,它所铸造的蜃境也会如某种幻境空间一般留存下来。 因为蜃境隐蔽,也有许多造物会把空了的蜃境当做临时住所。 如果蜃境里沉眠的是一头真龙……周琦的脸沉重了起来。龙这种生物睡起来就不知今夕何夕,如果他失手把它唤醒,道盟和妖族之间的势力局面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冯夷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趁着周琦沉思的空档,给手机里的某个联系人发了条信息。 她却不知道一直没有说话的周琦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种多么疯狂的想法: 末法时代,灵气衰弱至此。真龙沉眠于此,焉知不是如鱼离水、命悬一线的表现呢?如果他能趁对方衰弱,猎回一只龙—— 无论这条龙是生是死,从此他就能在道盟中青云直上,再没有人可以轻视他。 周琦眼中的倔强一闪而逝,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万分小心。万一蜃境里什么都没有,或者栖息了什么别的怪物,他贸然行动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转过身,对着江郗说:“你先去看看。” 江郗:……他该庆幸这人至少没有上来奴役冯夷吗? 只要海上有冯夷,刀山火海江郗也不慌。于是他点了点头,原地做了几个舒展的动作,正准备跟冯夷打个招呼,跳下水去再探索一下,就被冯夷喊住了。 冯夷:“你先等等。” 周琦和江郗纷纷扭头去看她,听她想说些什么。 冯夷却也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抬手指了指水面:“你就这么跳下去?” 江郗刚想问“那不然呢”,就觉到游艇一阵剧烈的晃。待周琦和江郗稳住身形,定眼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从龙蜃的屏障周围开始,海面结上了一层白霜,甚至沿着扭曲的透明屏障开始向上攀延。 白霜看起来不厚,但要知道,这是海域,不是一片池塘。 龙是海中的主人,它在以自己的方式警戒着侵入者,不要试图做什么小动作。 “……”夏的夜里,连周琦都被面刮来的寒风震慑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它发怒了?”江郗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所以……它还醒着?” 三人迟迟没有动作。 很好。身影遮掩在昏暗的水中、但悉海上众人一举一动的闻乐从游艇一侧下潜,脖颈上的珍珠吊坠散发出隐隐的光芒。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