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死在沼泽的鬼魂?”黑猫叫道,“就像水鬼,见人就拉,淹死之后就和他们一样变成水鬼!” “不管了,干他丫的!到了阎王殿,我要把阎王爷也咬成水鬼!”戚隐怒吼,杀心顿起,归昧再次下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沼泽底下七八糟一通搅,管他几只鬼魂,斩得他妈都不认识。 底下忽地一震,仿佛被他怒了,沼泽颤动起来,底下无数双手攀住了他们的身体,那手凉丝丝油腻腻,像是泡久了的尸体,有一种透骨的冰寒。 下一刻,两个人被同时下拖。泥沼霎时间淹没了头顶,视野里一片漆黑。混中扶岚死死抱住了他,是悉的保护姿势,他的头脸埋在怀里,后脑勺也被护着。数不清的手将他们拖往漆黑的深处,像要去幽冥的彼岸。小鱼从扶岚身上涌出,围绕成一片青的鱼。汹涌的泥中,只有那青的鱼群在发光。 无限静寂中,扶岚的小鱼悄悄对他说:“弟弟,不要怕。” 害怕过了头儿,心里反而平静了。戚隐竟然开始不着边际地胡思想,他想他们死在这里,未来将会是两具拥抱的白骨。小时候他听说哪里的坟墓出土了合葬的夫,他们也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多少行人曾在那片土地上走过,车马碾着漉漉的车辙印辘辘而过,没有人知道寂静的地底他们永恒地相拥。 而这片无名的沼泽将是他和扶岚的坟,在未来的数千年,在他们的骨头也烂成粉末之前,他们会凝固在这里,像铁铸的雕像,一直这样拥抱,直到沼泽干涸,直到天地老去,直到滔滔岁月无可阻挡,走到尽头。 哥,戚隐闭着眼在心里说,我你,我不怕。 第93章 神语(一) 眼前一片漆黑,混中不断翻滚、旋转、磕碰,本来不及支起结界。扶岚抱着戚隐,黑猫死死咬在他的衣襟上,两人一猫用尽全力保持平衡。饶是如此,戚隐依旧撞得头昏眼花,几乎吐血。很快泥变成水,戚隐隐隐约约知道他们应该是进入了地下河道。水太快,那些抓在身上的手被冲散。但湍急的水完全裹挟住他们,戚隐撞得七荤八素,整个人都晕了。 过了仿佛有一年那么久,水慢慢减速,冰凉的水浸透了身体,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冰湃果子。眼前终于有了光亮,两人一猫一齐从水里冒出头。戚隐抹了一把脸,吐出嘴的泥巴和水,蹒跚地爬上岸。 这里是一处钟石,倒悬的石笋从顶端垂下来,一像倒挂的冰锥子。地上堆积的石钟层层叠叠,看起来极似融化的油膏。其中孔密密匝匝,戚隐看了头皮发麻,总觉得那些鬼手就是从这些里伸出来的。石笋堆叠虬结,挨挨挤挤,有的从顶端一直垂到地上,与地面相连,如同支撑的梁柱,表面十分糙,像虫子硬邦邦的节肢。 很好,这个地方一定没有妖蛾子了。 戚隐解开破碎的衣裳,后背被撞得全是淤青,幸亏没撞坏骨头。戚隐活动了一下背部,登时疼得龇牙咧嘴。黑猫自己游上来,扶岚没有立即出来,在水里扎了个猛子,潜入河道深处,过了会儿爬出来,摇了摇头。戚隐知道他是在找那些凭空出现的鬼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发现。 大伙儿蹲在河边把自己身上的泥巴洗干净,戚隐的衣裳已经彻底不能穿了,干脆不要了,着半身用灵力把衣裳蒸干,当作柴生起火。这儿太冷了,寒的气息凉匝匝着脖子,像有鬼魂在身后吹气似的。扶岚巡视山,目只有密密匝匝的石笋钟。这是个封闭的,要出去只能走水路。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来过么?”戚隐问。 黑猫摇头,“没来过,不过咱们应该离千秋大椿很近了。”它用爪子在地上画出一条曲线,“这是咱们被拖下来之后走的路径,水带着咱们一直朝北走,速度这么快,和御剑比不差多少,咱们又被冲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照理来说离千秋大椿是不远了。” “咱不走了吧,就待在这儿得了,”戚隐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妖蛾子,也没有诈尸的神巫。咱进来的时候巫尸都躺着,到了晚上才发难,说不定妖蛾子白天要歇息,那咱们就白天再出去,那会儿外面应该就太平了。” 千秋大椿并不比神殿安全,往那儿走完全是无奈之举。既然这里安全,那么留在这儿显然最保险。扶岚拿出铁锅熬蘑菇汤。火光在黑暗里跳跃,大伙儿都累了,戚隐让扶岚睡会儿,自己抱着剑在一边守夜。实在是累得狠了,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 阖了一会儿眼,强撑着让自己不打盹儿,往边上一瞧,扶岚那个位置不知什么时候空了。戚隐一个灵坐起来,扶岚的乾坤囊还留在那儿,黑猫趴在火堆边上打呼噜。戚隐站起来寻扶岚,却见他一个人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哥,”戚隐攀上去,“一个人干嘛呢?” 这个家伙自从从神殿里出来,就沉默了许多。原本就跟哑巴似的,现在安静起来,更像块石头了。戚隐在他身边坐下来,同他一起看前面怪石嶙峋,水波澹澹。 “小隐,你也看见了,对么?”扶岚轻声道,“那个黑的怪物,他长出了脸。” 戚隐没说话了,的确,他也瞧见了。他记得月光越过窗棂,照见那个黑怪漆黑的脸颊,原本没有五官的脸盘子,一点点浮现出模糊的轮廓来。更令人惊悚的是,那怪物的轮廓,竟神似扶岚。戚隐按了按扶岚的肩膀,道:“那又怎么?只许你有眼睛鼻子嘴,不许人家有?” 扶岚望着黑暗里眨亮的水波,声音像风一样淡,“小隐,我是怪物变的吗?” 黯淡蒙的火光里,他的侧脸安安静静,看不出什么喜怒。看他这样悲喜难辨的模样,戚隐的心里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目前的线索,扶岚的身世依然扑朔离。怎么会有这么多长得相同的人?那个黑怪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巫郁离辟了一块地,专门种呆瓜,所有从那块地里长出来的瓜,最后都会和扶岚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呢?”戚隐勾住他的肩膀,“小脑袋瓜都想些什么呢?别胡思想。” “小隐,”扶岚垂着眼睫,凝视着自己的手心,“我很早就知道,在这凡世,我是一个怪异的异乡人。我不属于凡世,凡世也不属于我。我十二岁时,遍访古籍中记载的神迹,我去过云梦大泽,也去过九嶷山的古林,我在神像的脚下掷签,叩问我的来历。我是否有父母,是否有亲族,这世上有没有和我着相同血的人……我到底是谁?但我从未得到回应。” “哥……”戚隐愣愣地看着他。 “凡世生灵,皆有父祖,那是你们的系,是你们血脉传承的来由。你们因此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终将落叶归,归往何处。小隐,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寂寂火光中,扶岚抬起眼来,谁都能看见他眼里的难过,“小隐,如果我是怪物变的,你会讨厌我么?” 两个人对坐着,火光在他们两人的脸颊中间。戚隐抬起手,敲了扶岚一个暴栗。扶岚被敲懵了,呆呆地望着他。戚隐道:“父祖什么的,都扯淡好不好。我们凡人都说伏羲女娲是我们的开山老祖宗,可人家人首蛇身,神通广大,和我们哪里有半点相似?你们南疆的妖魔说自己的祖先是白鹿,一头鹿养出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子子孙孙,有猴儿有山猪还有背花大长虫,你信么?” 扶岚怔怔地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有道理。” “废话,我说的话儿会没道理么?所以追溯血脉这种事儿,本身就是瞎扯。若他你能呼风唤雨,别说后世的人了,当世的人都赶着认你当祖宗。哥,别去问神了,我觉得他们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戚隐挠挠头,拉起他的腕子,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你要是觉得自己没有,就把种在我这里。如果以后有人问你是谁,你就回答他,你是戚隐的哥哥。” 扶岚垂下长而翘的眼睫,目光所及处,他的手掌下,有一个坚定有力的心跳,像一小簇温热的火焰。 “就算是怪物变的也没关系,”戚隐笑着道,“弟弟永远不会讨厌哥哥,弟弟永远喜哥哥。” 扶岚呆了半晌,很用力地点头,“哥哥也是。” 两个人眼对眼望着,火光在扶岚白皙的脸庞上跃动,半明半暗,有种恬静的温柔。这厮手还放在戚隐口上,冰凉的手贴着滚烫的心口,不能为戚隐降低温度,反倒了柴火,炽热燃烧,罢不能。他们挨得太近了,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一片血袭上戚隐的脸颊,他忽然有了一种难耐的冲动,心里像藏了匹马儿,蠢蠢动。 亲他。戚隐想。 戚隐凝视他,淡的,干干净净,迄今为止只碰过戚隐的。一想到这个,戚隐就难以自持,心里有一种占有扶岚的足。想亲他。这个念头在心里燃烧,不安的马儿即将缰而出。天爷,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已经昏了头,什么后果都不想顾。心跳如擂鼓,他在那片动不安的心跳声中,低身子,嘴欺过火光。 “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黑猫在下面道,“但你们最好过来看看这个。” 戚隐猛地回过神来,忙直起身,咳嗽了一声。扶岚困惑地看他,“小隐想要亲亲吗?” 这厮很淡定的模样,仿佛亲吻是下雨天打伞那样平常的事儿。也对,他从不会了阵脚,他亲吻戚隐的时候,心跳和拔刀杀人的时候一样稳当,没什么分别。戚隐有些失落,昧着良心分辩:“不是!有草在你头发里,我把你拿一下而已。” 扶岚茫了,这里明明寸草不生。 戚隐翻身下了石头,蹲在黑猫边上,没好气儿地问:“干嘛?” “你看这个,像不像一张人脸?”黑猫指了指岩壁。 岩壁凹凸不平,黑猫指的那地方正好凸出一大块儿,隐约是个人脸的轮廓。 “巧合吧,我看木纹也常常看出一张脸来。”戚隐道。 “老夫刚睡醒,就见这张脸瞪着老夫,不挖挖看看,老夫心里不舒坦。”黑猫用爪子抠岩壁。也罢,左右闲着没事儿。戚隐把它拎开来,用归昧剑撬石头,扶岚也来帮忙,不一会儿石灰滚滚,石头噼里啪啦落下来。戚隐掩着口鼻,等灰尘散开,登时愣了。 岩壁后面,立了森森白骨。有人的,也有妖魔的,妖魔的体积更大,几乎占整面岩壁。而人骨层层堆叠,像是定格在了墙里,呈现出一个扭曲痛苦的姿势。 “看,老夫就说了吧。刚一直做噩梦,老觉得有人在耳边哭。”黑猫气道,“就是这些孤魂野鬼捣蛋。” “这些白骨,看年头得有老久了,再凶猛的厉鬼也早就魂飞魄散了。估摸就是里气重,让你作噩梦。”戚隐用剑鞘扒拉那些骨头,“这些尸骨怎么会在墙里?他们怎么进去的?” 扶岚打碎其他岩壁,里面也埋了尸骨。 “是不是祭祀?”戚隐问。 “不可能,”黑猫道,“神殿大礼仪没有把祭祀牺牲埋在墙里这一条,祭祀都是献祭给天地山川神灵,尤其是给白鹿大神。你埋在墙里,大神还怎么享用?” “殉葬?这里有个墓?” “也不可能,这可是巴山神殿,谁那么大胆子,在神殿边上建墓?这可是渎神大罪!” “有神巫。”扶岚从石块里拣出一张白鹿面具,“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从水里来的。” “为什么?”戚隐问。 “因为只有水路一条路。”黑猫提醒他,“这个是封闭的,要来到这儿,只可能掉进沼泽,然后被那些鬼手拖进来。看来这里也并不安全,常人若是到了这儿,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可他们却都在这儿死了,说明从水路走不了,多半会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鬼手重新拖回来。他们在这个里待着,不知为什么,全死在了墙壁里。” 戚隐心力瘁,进了这鬼地方到现在,就没一件事儿是顺的。大伙儿把刚刚打破岩壁掉下来的尸骨整理出来,平铺在地上。毕竟是老祖宗,必须得给点尊敬,免得他们死不瞑目作怪害人。戚隐燃了一张符纸,当黄纸烧给他们,“各位祖宗,别嫌少啊,晚辈穷,实在只有这么点儿,你们将就着花花。顺便看在白鹿大神的份儿上,若你们有出路的线索,劳烦指出个名堂,晚辈不尽!” 符纸燃成灰烬,四下里一片寂静,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戚隐唉声叹气,不经意间往边上一看,正瞧见方才埋了骨头的那位置写了一行字。戚隐一个灵,招呼黑猫和扶岚过来,“看,老祖宗果然留了话儿。” “没准是临死的遗言。”黑猫咂咂嘴。 大家凑过去,岩壁上写的是金错书,黑猫考校戚隐金错书学得怎么样,让他来翻译。戚隐一字一字地辨认,道:“大神……姜央,神巫小月牙……到此一游?哈?什么玩意儿?祖宗们脑子困出病来了,最后的遗言写这个?” 作者有话说: 戚隐:我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单恋? 杨溯:下辈子。 最近在忙毕业的事情,更新晚了,抱歉嗷! 姜央是白鹿的名字,大家都忘了,蛤蛤(捂脸) 第94章 神语(二) “不,小隐,”黑猫道,“传说是真的,白鹿大神来过这里,他还带了一个神巫,他在这儿不小心受了伤,千秋大椿收了神血,才成为神木。其余这些死在这儿的倒霉家伙,和大神来的时期不一样,应当是在大神之后来的。” “那咱们只要找到白鹿出去的地方,咱们就能出去!”戚隐眼睛一亮。 其实这事儿不一定是这样,若白鹿来之前在外头设了个移遁法阵,那他不管困在那儿,只要不出巴山,画个移遁阵就能出去。可惜他们不知危险,晕头转向就进来了。不过若真是这样,那完完全全就是死路一条,戚隐还是比较愿意相信白鹿有路出去。 找了半天,没再找到什么金错书。戚隐不愿放弃,掘了好几处岩壁,除了尸骨再无其他。这样一来,就只有再走水路试试了。泥沼里不好作战,扶岚还得护着他和黑猫。但若拼死和那帮鬼手斗一斗,说不定有一线生机。正要说话,扶岚蹲在金错书前面看了半晌,忽然出刀,十字刀光破碎石壁,金错书边上出一个黑黝黝的隧道口。 “哇……”戚隐趴在隧道边上瞧,“哥,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这有个隧道?” “猜的。”扶岚问,“要进去么?” “进去看看,说不定有出路,反正我不想再碰见那帮鬼手了。”戚隐道。 黑猫表示同意,扶岚爬了进去,戚隐刚要跟上,扶岚又往后退,股正好碰到他的脑袋。戚隐缩回头,问:“怎么了?” “里面有人在哭。”扶岚说。 戚隐心里一颤,刚领略过鬼笑,这会儿又来鬼哭。他娘的,还让不让人安生过子了?戚隐爬进去仔细听,隧道里一片寂静,什么声儿也没有,戚隐一头雾水地爬回来,道:“没啊,是不是你幻听了?” 他刚说完,一声幽幽的啜泣声从隧道深处传过来,这次十分清晰,好像就响在耳边。 “好吧,”戚隐道,“做选择吧,是战哭爹喊娘的鬼怪,还是回去暴打鬼手?” “不用了,”扶岚将刀横在后,低声道,“它朝我们来了。” 扶岚和戚隐守在隧道口,黑猫蹲在扶岚脚边。哭声越来越响,还有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响。戚隐深呼,死死盯着口。半晌,一个干瘪的头颅从里面伸出来。那是个猴儿一般的家伙,脑门瘪下去一大块儿,两只布血丝的眼睛暴突,光秃秃的头顶钻了两个,依稀能看见里面鲜红的脑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地动。他爬出来,一面啜泣一面走向火堆。火光映着他瘦条条的影子,照见他破烂的道袍和肮脏的皂靴。他蹲在那儿烤着火,兀自絮絮叨叨,喃喃自语。 戚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声音道:“是宗澜!”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黑猫问。 “见过个,他失踪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戚隐道,“是他的衣裳,那是无方长老才能穿的料子。无方山家财万贯,他们的长老都穿苏杭的丝绸。那缎子,一匹得十两银子。” 穿得起丝绸的才叫剑仙,穿不起的叫臭道士。 实际上,四大仙山只有凤还穷得叮当响。据云知那个狗贼说,清式每过几年就要拄着拐杖拜访几大仙山。表面上是去做客,其实是去讨饭,向各派掌门募集资助修缮凤还山门牌坊房屋台阶什么的。 师门破事不堪回首,戚隐叹了口气。凝神看宗澜那边,问:“他咕咕嘟嘟,在说什么玩意儿?” 大家凝神细听,宗澜的语调恶狠狠的,依稀能听见他似乎在说:“闭嘴!闭嘴!闭嘴!” 两人一猫面面相觑,他在跟谁说话儿呢?瞧他的模样有点疯癫,戚隐思虑再三,让扶岚和黑猫别动,自己走到亮处,咳嗽了一声。宗澜一个哆嗦,转过身来,那畸形的大脸显在光下,戚隐虽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请问阁下可是宗澜前辈?”戚隐行了一礼,怕吓着他,尽力放缓声调。 宗澜见了他,颤着声问:“你是谁!你……你是不是无方山的子弟,你是来寻我的,对不对?” “在下是凤还弟子,误入此处,逢得前辈。”戚隐小心翼翼靠近他,“前辈莫怕,我和我兄长会尽力将你带离此地,送回无方。” 扶岚也现了身,朝他行了一礼。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