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顺势转身,绕过黄花梨的方桌停在他前。这人一只手轻搭在锦被上,一只手垂落身旁,面上浮着些许倦与疲惫,虽略显苍白,眉目却是安然。 她勾了勾,手中仍托着那早已掀了盖的青瓷盖碗,却没递过去。 他眼也未睁,却像是已看见了她,“水倒好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才缓缓地掀起眼睫,朝她看去。 他名义上的妹妹一袭白衣立在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盖碗,薄轻轻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低垂的眼睛里却并无笑意。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语气平淡道,“兑了冷水,应是不烫了。” 这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就是语气跟之前的柔和轻缓全然不同。 萧煜挑了下眉梢,伸手去接,指尖还未触到,她就转了手腕避开。 他的手慢慢落回身侧,视线却是凝在了她的脸上,等着一个该有的解释。 语琪面都不改一下,指腹轻描淡写地摩挲着杯壁,角的弧度仍旧只有那么一点,“兄长是不是忘了说声‘多谢’?” 她说完看向他,神平静。 他如她所料地没有说话,只是皱眉,语琪微微颔首,“看来兄长应是不渴。” 说罢她端起青瓷盖碗,自己一口饮了个干净。 挑衅完毕,只等对方发作。 出乎意料的是,萧煜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狭长漆黑的眸里没有半丝怒气。 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话,他的角似乎、好像……有点微翘。 竟然在笑? 之前她都快成二十四孝好妹妹了他也没给半个好脸,现在她准备造反了他却笑了。 设定中关于他的描述是“晴不定”,还真是准,这人的心思简直比海底针还难猜。 语琪心的莫名其妙之时,他薄薄的嘴却轻轻开合,“我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 “……” “这么快就暴了。”他淡淡道,“七年过去,你不进反退,莫非是子过得太安逸了?” 听到这里,不可能再不明白,语琪挑了挑眉,“你方才,是故意百般刁难。”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萧煜不置可否,只平静地问,“说罢,蓄意接近,用意何为?” “……” 他早就认定她不怀好意,先入为主的念头一旦扎下,她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语琪索破罐破摔,懒洋洋地往柱上一靠,没骨头似得,“你觉得呢?” “我如何知道?”萧煜冷笑,“我身上并无你可以觊觎的东西。” 她颔首轻笑,“是啊,兄长你自己都这么觉得了,我又到何处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说罢她弯将盖在他腿上的薄被掀开一个角,也不去看他的脸,只勾起修长的食指,隔着白缎锦袜随意挠了两下他的脚心。 理所当然地毫无反应。 “刚出生的婴孩尚且会躲开,你却什么都觉不到。”她直起身,摇头轻笑,似悲悯似轻嘲,“请问兄长,我就算再处心积虑,能在这样的你身上得到什么?” 她抬头看他,在萧煜几可杀人的目光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资料里,他七年前的模样。 那时这位少主还是个眉目清秀的黑发少年,虽年龄稚,五官却已隐隐显出几分柔俊秀,尤其是那一双腿,不可思议的笔直修长,无论往何处一站,都拔清逸得紧,俨然是茂林修竹的风华气度。 可惜他命中却有此劫。 她心里道着可惜,面上却笑得三分轻佻,七分凉薄。 萧煜一双眸子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浸过,薄抿成冷漠的弧度,吐出的每个字都含着刻骨的讥嘲。 “还真是委屈你了,这样讨好一个残废。” 她面不改地微笑,“兄长如果不那么挑剔,倒也还好。” “滚。” 无论是这个字还是他的语气眼神,她已经悉到不能再悉。 显然,她把他惹了。 语琪没滚,而是起身去桌前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温度控制得很好,不冷不烫,触手温然。 萧煜扫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水,目光直如匕首般划开空气,冷冷地切在她脸上,“这是什么,施舍?” 她无奈一笑,用仍包着白布的右手了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别处,目光转了几圈儿才落回他脸上,“不是施舍……是道歉。” “……” 她眨了眨眼,将青瓷盖碗往前稍稍递了递,“为刚才任的报复,我道歉。” 不由分说地把水到他手里,语琪将刚才挑开的薄被重新盖严,毫不客气地在沿重又坐下,“还有什么事随意吩咐吧,我再不顶半句嘴。”顿了顿,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就算是弥补好了。” 但是萧煜显然不是什么一笑泯恩仇的豪之人,他是那种记仇记一辈子,心眼小到针尖都戳不进的戾之辈。 他没碰那杯水,只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