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一心求功,跑的快,抢先来到院子门前,拍着门,张大嗓子喊:“快开门!太后娘娘到了——” 门板啪啦啪啦响,要是一扇比较破旧的门,早就被小太监给拍烂了。巨大的声音在夜里回想着。院子里没有动静的时候,那些被李赶出小院子的太医围过来了。 鲁仲没有出现,领头的是一个常太医,刘太医躲在众人后面。 “臣叩见太后娘娘。”太医们在太后面前跪成一地。 太后俯瞰着这些在夜风里头戴官帽身穿官袍的官员们,这些人是被夜风刮到鬓发飞,胡子摆,袍角凌,看起来狈不堪。太后眉头深深地一皱,问:“你们没有地方去?” 额—— 这个嘛。李嫌弃他们被逐出屋子以后仍旧在屋外围观,叽叽喳喳影响人家工作,所以,一块把他们都请出了院子外。只有鲁仲那只老狐狸,早早倒是没有围观,跑到原先自己歇息的那间屋子里睡懒觉去了。然后,他们这些人则惨了。被逐出院子以后,能跑哪里呢?这里是太后娘娘的殿,当然是不能随便走的,只能是站在这个廷的过道里啪啦啪啦被吹冷风。一个个晚饭也没有的吃,直被寒风刮到脸青白,从大夫直接沦落为病人。 于是说到这儿,那些太医们,都倍委屈,面对太后哭诉起来。常太医说:“隶王妃不知道是不是占着自己是皇上特派来的钦差,不让臣等观察大皇子的病情。大皇子这个病,一时好一时坏,危急起来时,平常都要鲁大人率领臣等众人上去急救。” 听这话,这个李是太自负了,难道不怕大皇子突然发急病起来,一个人搞不定。都说人越多越好,没有人会嫌弃帮手少的。只能说李骄傲自负。 太后沉着脸,问那个拍门的小太监:“里面没有人过来开门吗?” 人都被李赶出来了,至于余下的一两个帮手则都是留在屋子里面,恐怕在屋子里专心致志做事情,都没能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这些缘故,有意告状的常太医他们不说,太后只能是认为李过分到知道她来了都不让她进去。 火气冲天,太后发怒了:“给哀家破了这扇门!哀家倒想看看,皇上派来的钦差,是变成这个福禄的主子了?岂有此理,难道哀家连自己的院子都进不去!” 一群人看见太后震怒,都慌里慌张的。说是破门,可这毕竟是太后自己里的门,真砸了的话,太后事后看见破烂的门不也得心里不舒服。何况,这院子里住着人,是大皇子。 姑姑紧张地赶紧让两个太监肩头站肩头,攀到高墙上,在跃进院子里,从里面开门闩。 门一打开,太后不用人扶,一个人怒气冲冲,率先冲进了院子里。 太监们提着的灯笼紧随其后,给太后照路。 那些太医们看到太后气成了这样,却是都大吃一惊。要知道,太后的情,向来都不是会这样轻易冒火的。太后是情稳重,统领六,母仪天下的女子,修养极好,基本不会发脾气。除非是,太后突然讨厌了某个人。 可是,太后不是一直很喜李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讨厌了? “常太医,我是不是听错了,太后娘娘,刚那顿脾气是冲隶王妃发的吗?”许太医问常太医。 常太医抚摸了下下巴:“看起来是这样没错的了。不信,你再问刘太医?” 都知道,刘太医近期跟了李几次以后,因为治好了几个病人,在里越发受到太后的重用,貌似私下与李关系也不错,有点情了。现在李一旦遭殃,太后转变态度了,说不定,太后回头是要找刘太医算账开刀了。 太医院里,本来派系争斗都很严重的了。像是跟随左院判的常太医等,一直被右院判的鲁仲势力所制着,许久不得志,郁闷的要死,早巴不得鲁仲为首的这群人早点出问题,出洋相。 许太医是新晋升上来的太医,倒也不敢在这会儿马上趁机踩扁鲁仲的人,因为他都没有想好跟哪边派系好。鲁仲势力大些,但是,鲁仲年纪大了,论后来居上的潜力,肯定没有左院判强。 转头,许太医找到了同样在人群里四处观望的周御医。 周御医据说到现在,一样没有找到派系依靠。周御医是那种出了什么事,才想到抱那棵大树求救的人,属于临时抱佛脚。 许太医撤退到周御医身边,小声说:“周御医对这事怎么想?” 周御医望了望四周,知道许太医不是任何一派的人,眼光一闪,道:“恐怕隶王妃是哪儿得罪到太后娘娘了吧。” “周御医知道怎么回事?”许太医很吃惊地问。 常太医、刘太医,四周所有人,好像都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发脾气的,怎么只有周御医能知道。 周御医像是神秘兮兮眯了下眼睛,道:“这个你不知道了。护国公府里的靖王妃,现在都是我在给看的。所以,你明白了吗?” 不是医术好就好的,人家有时候不想要这个大夫看,只因为这个大夫不对病人那个脾气。 许太医却是想不明白了:“可是,倘若治不好病,不是还得找回隶王妃给看?” 周御医听他这句晦气的话,恨不得他的嘴巴,说:“你以为隶王妃真是神仙,真是什么病都能治?她自己都不是说了自己不是神仙吗?” 哦——许太医恍然大悟,可能是李哪儿没有能治好太后,让太后对李大夫的医术产生强烈质疑了,结果,跑到大皇子这儿趁要对李发难了。 怎么说都好,当大夫真是一样高危职业。 把病人的病治好了,病人对大夫恩戴德。一旦,哪天不小心把病人治坏了,病人马上反咬大夫一口,恨不得把大夫杀了才可以补偿自己。但是,说起来,哪个大夫真愿意把病人治坏了。有些病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是全心尽力而为。 太后气的这个,具体还要看,究竟是不是大夫的错,才决定该不该找大夫的茬子。问题是,越是像太后这种位高权重的,唯我独尊的,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一旦涉及到自己的话,反而是没有办法冷静判断,控制自己的脾气了,只觉得大夫应该把她的病治好,治不好,理应就是该负责,该杀。 许太医是从外面推举进太医院的,刚到太医院不久,对官场这点还不太了解,听周御医仔细教诲。 “谁都不敢给太后治病,你知道吗?鲁大人都不敢。” “为何?请周前辈赐教,晚辈悉心求教。” “你看刘太医吧,别看他蠢蠢的,他最终敢给太后治病,后来我算是摸到了一个规律了,那就是无为而治。” “无为?” “太后不需要什么治,只要自己受不到难受了,受不到痛苦了,至于什么病其实太后听了也是听在耳朵里而已,过了就忘记。所以,隶王妃那天给太后说了那么多,你真以为太后真听进去了吗?我看未必,太后只记得,今自己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手脚能不能动,其余的,无所谓。” 太后子其实是很急的,希望下药立竿见影,哪里会想到李大夫为病人长远考虑的心情,李大夫是,能用饮食调养就饮食调养,再来用药,毕竟药伤肝损肾,不是长久之计。 许太医回头,寻找到刘太医在人群末尾屹立不动的身影,刘太医下盘很稳,真的是如周御医说的那样,无为而治,什么都不用怕。 前面太后是走到了大皇子的屋门前,姑姑赶紧走到了太后前面,隔着扇门对着屋里面小心翼翼地喊话:“隶王妃,太后娘娘来看大皇子了。” 屋里先是一样安静,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是姑姑都害怕了。这不会是里面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姑姑尝试推下门,开不了。 太后要不是想着害怕惊吓到病重的大皇子,早喊人砸门,再次破门而入。 “窗呢?”姑姑示意几个女太监。 一群人急急忙忙尝试打开屋子的窗户,结果都是被什么卡住了,推不动。 在众人心头惶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屋里终于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屋门一开。打开门的是徐掌柜。 徐掌柜抬头,见到真是太后本尊到了,吓了一跳,来不及跪下来请安时,太后身边的小太监突然一脚踹到了徐掌柜的膝盖头上,骂道:“见到太后娘娘不知道下跪?!” 扑通,徐掌柜两个膝盖落地,自己心慌意不说,更怕接下来这些人会不会想对李做些什么。 这群人,看起来来势汹汹,不怀好意。 太后瞟过徐掌柜哆哆嗦嗦的脑袋顶上,冷笑一声,走进了屋子。 屋里点着灯,到了大皇子的头,太后命人把大皇子前的屏风移开,看见了躺在上的病人。 大皇子看来是神不济,头靠在枕头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守在大皇子边的两个太监公公,动都不敢动一下,只看太后眸子里闪过的惊,只觉得是那把砍头的刀都悬在自己脑袋上了,吓的一个个扑通扑通跪下来,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直喊着:“太后娘娘饶命!” 太后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只是脚步不稳,盆鞋摇晃。姑姑上前连忙把太后扶住,喊:“太医——” 后面的太医听见喊声,却是大部分都不敢轻易动脚,生怕一不小心冲上前去时没有得到好处却是直接撞上口了。只有那些郁闷已久不得志的,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不怕当先锋英雄,只见一群人里头,只有常太医犹如小炮弹一样,倏然,犹如离弦的箭杆飞了出去。跑的可快了。 气吁吁跑到了太后面前,常太医上气接不上下气问:“太后娘娘,臣来了,臣这就给太后娘娘查脉。” “不用了。”太后没有真正晕过去,是靠在姑姑身上站着,声音微急,气息急促,催促太医说,“快给大皇子看看。” 大皇子? 常太医转过头一看,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难怪太后刚才看到大皇子的样子时要被大皇子吓倒了。因为大皇子脸上,手上,可能全身皮肤上,都出现了一个个红的或是苍白的小包。 这样的风团,皮肤病,曾经在四公主福乐以及十六爷身上都出现过,当时,皇里甚至紧张到担心是瘟疫进了皇。但是,大皇子不一样。大皇子一直在里没有外出过,怎么会突然出现类似的症状,不得不让人质疑起是不是刚刚李给大皇子治病闹出来的。 常太医稳定气息,奉命上前给大皇子把脉。 两名留守在屋内观察了整个医疗过程的公公,跪着对太后承认:“隶王妃说了,说这是普通的寻麻疹,用过那药以后,一些病人,会出现类似的过症状。隶王妃说的这些话,奴才们爷听不明白。” 徐掌柜在后面听着公公们把李的话照搬不动地说给太后听,额头急出了大汗。这话这样一说,岂不是变成了李用药不慎,把大皇子害了。 恐怕,太后想的东西,比徐掌柜推测的这个还更恐怖一些。太后想的是,李明明把病人治坏了,还故意推卸责任,说是什么药物反应。说不定,李本来就有谋害大皇子的心思。不要以为她太后不知道,之前,庄妃不是都为了皇后去过护国公府找过李吗。 太可恨! 太可怕了。 太后怒道:“隶王妃呢?” 屋里不见李,难道李是逃了?因为看着没能治好大皇子,赶紧逃之夭夭? 徐掌柜这时已经被太监们五花大绑了起来,向太后喊着主子冤枉。 李大夫哪有逃。李不过是太累了,见到病人睡了以后,自己找个地方先小憩一会儿,再准备等病人的寻麻疹退了些以后可以打道回府了。 院子里糟糟的声音,早把李惊醒了过来。兰燕守着她,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会儿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屋,说:“王妃,王爷说过了,倘若情况不好,奴婢可以直接带王妃回府。” “徐掌柜在这里呢。”李可是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人代替自己受罪。 脖子挂上受伤的右手,李对依旧拦在自己面前的兰燕说:“你现在带我出也没用。如果你真带我出,我真成犯人了。皇上有借口可以围剿护国公府了。” 兰燕听到这儿一怔。 趁这个机会,李擦过她身旁走出了自己休息的屋子,对着那些在找她的人说:“本妃在这儿。谁找本妃?” 那气势,在夜风里凌厉果断的声,干练的犹如一把刀,刷刷刷,擦过众人的耳朵。那些本来端了太后的命令气势汹汹想来抓拿她的人,只听她的声音,都不缩回了脖子。 李擦过那些突然变成木头的人,走到了大皇子的屋里,先是看见了被绳索捆绑的徐掌柜,眉头微皱,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兰燕道:“还不给徐掌柜松绑。” “谁敢?!”太后身旁那个小太监,又是一跃而起,抢着替太后发声,“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这人涉嫌谋害大皇子,要转送宗人府处置!” 李冷冷的目光,直过去,在那个小太监的脸上先画了个圈做记号,道:“这是本妃的人,他做错什么事的话,也该由本妃来处置。大明王朝的律条说了,奴才的罪,要由主子先处置。除非是主子一块犯错。怎么,还是想转送顺天府,让本妃再到顺天府敲鼓鸣冤?” 小太监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 那头,给大皇子把完脉的常太医,回过身后对太后说:“臣是看不明白了。明明大皇子之前,并没有出现这类症状,只是气,虚弱而已。” 两句话,明显是坐实了李犯的错。 太后一掌拍到桌子上:“来人,将隶王妃请到宗人府坐坐。” 兰燕刚那一刀,拆掉了捆绑在徐掌柜身上的绳索,听到太后这句话一惊之下,赶紧转回身去护主。 带刀的廷侍卫已经都冲进了屋里,对着李。 兰燕心里着急,眼看这个情况之下,想再跑掉几乎没有可能。 李那眼神,寒冷地扫过那些畏畏缩缩的太医们,以及,那个抓住了向上爬机会的常太医。早就知道,这些同行,早等着这一天到来的了。 “太后请本妃去宗人府,本妃不会不从命。但是,太后记住太后娘娘今对本妃做的事。太后娘娘以后,不用再请本妃治病了。” 李大夫给人治病宗旨一条,不信任自己的病人,永远不会再治! 太后眼里蓦然放出了两条冷光,部起伏,气息短促,俨然是怒火到了头顶,突然是一声不怒反笑,对着李:“隶王妃的话,哀家收到了。哀家会记得隶王妃说的话,哀家只会秉公办事。隶王妃既然没有治好大皇子的病,把大皇子害出其它病来,哀家请隶王妃去宗人府,是按照规矩办事。隶王妃服罪最好。还有,隶王妃最好记住了,哀家的病,从不需要隶王妃来治。上回隶王妃让哀家不要再服安神丸,建议哀家吃什么,结果,哀家现在倒好了,整夜睡不着觉!隶王妃是治好过不少人的病,但是隶王妃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神医,哀家的病,刚好正是隶王妃治不了别人能治好的。隶王妃还是虚心点,向众太医学习才是要道!哀家这些话,送给隶王妃,隶王妃在宗人府里好好想想哀家的话!” 屋里所有人丝丝丝地冷气。 徐掌柜一下子傻了,呆了。怎么,李居然错了吗?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