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先的那只凌波烟云已经当着她面摔得粉身碎贵,一样是假不了的事情。现在,她眼前的这只凌波烟云,不用说,是世上另存的那一只,在太后娘娘手里。倘若不在了太后娘娘手里,也只可能是在皇家人手里。不太可能是太后娘娘给了护国公,因为护国公自己已经有帝王绿了。 谁从太后娘娘手里得到,再给了李?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答。因为,谁都知道,原先凌波烟云是三爷送给自己未婚的定情礼物。太后哪怕要把另一只凌波烟云送给人,只能送给三爷。 李莹的眼睛成了一条直线,在望到李微勾的嘴角与脸上那抹神情时,无疑都在力证她的推测是正确的。 是他,把本该送给她的定情礼物,送给了另一个女子。 李莹的脑袋里疯狂地闪现出一个念头,她要拿把刀,斩了李的手! “三小姐——”绿柳一样看见了李手腕上的凌波烟云,咬紧了嘴给主子示意。 如今,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了。首先,必须把李带到马维看不见的地方。否则,这条走狗肯定会拦着她。 李莹眸子里迅速闪过一道亮光,走近到李身边,轻声说:“二姐,妹妹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二姐回京师之后唯恐会遭受到折磨。” 李嘴角弯一弯:“三妹这是,想帮姐姐我逃路?难道三妹不怕因此被皇上和三爷怪罪?” “姐姐此言差矣。姐姐只要从这边走了,妹妹我又没有看见,怎么算得上是帮姐姐逃路。” 说罢,李莹和绿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十爷和马维可能望到这里的视线,趁着廖姑姑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李瞄准了廖姑姑带的那个装有干粮和水的包袱,拎起来,朝雪地里走去。 混在继续。箭雨冲岩壁不断地攻击。马维和十爷等人,本自顾不暇,再有李莹绿柳挡着视线。等马维一个回头,突然看不见李的身影,大声叫一声“不好”,接着,连十爷都顾不上了,赶紧四处去找李的踪影。 雪下的很大,李走过的痕迹,很快被雪覆盖住。要不是知道李往哪边逃,按照这个漫天昏暗的气候,本犹如无头苍蝇无从找起。 马维不知往哪个方向飞了出去,刚好,是与李逃跑的方向南辕北辙。马维想着李该往他们来路时的相反方向逃。李不像他所想的那样,是往回走,再找逃路的出口。 看着马维逃路的方向错了,李莹和绿柳两人会心一笑,紧接,趁十爷一样不注意的时候,追着李逃跑的方向,准备下手。 如果不能亲手除去李,这心里的刺,一辈子都不能除掉。李莹心里发狠地想,今儿绝对是除掉李最好的时机。 主仆两人,追着李跑路的方向,追了有一段路以后,突然发现,李在那里站着不动,像是在等着她们两个来似的。 “三妹妹,刚才,三妹不是说要装作看不见吗?”李看着她们俩,嘴角微微上扬。 李莹冷哼一声:“你是朝廷的钦犯,我倘若把你放跑了,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李家是皇上的忠臣,怎可以做出背叛朝廷的事儿。所以,你只有一死,才能对得起李家,对得起父亲对皇上的忠心耿耿。父亲是你害死的,如果你真有一点悔过之心,此刻,你就该为了父亲自刎。” “对!二姑娘,你心思歹毒,害人害己。三小姐这是给二姑娘一个保住名声和清誉的机会,望二姑娘珍惜!”绿柳跟在后面大声说。 “哎——”李轻叹一声,“父亲是为了谁忠心耿耿,那还真不好说。至少,父亲那会儿,对儿说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父亲说,要儿无论如何先走,有什么事发生都好,都有父亲一个人承担。父亲对儿的,儿每一刻都记在心里。此刻,三妹妹竟然要做姐姐的我,违背父亲的遗愿,回去效忠对你我有杀父之仇的敌人,不知道三妹妹这是因为利益熏心的缘故,被蒙蔽了眼睛,乃至是非不分,连九泉之下的父亲如果见到三妹妹此举,怕也是不能瞑目了。” “你!”李莹大吼,“胡说八道!胡言语!父亲才不可能为了你!” “怎么不能?”李字字珠玑,“三妹妹,你是到了此刻都不愿意承认,父亲与我是父女情深,而父亲,早因为上次母亲铸成的错,对三妹妹不再抱有希望,是怀有了疑心。疑心,或许三妹妹不是自己亲生,所以和儿几次三番商量过,要把弟弟们接回府里——” 原来李大同早把这些事和李商量过了,却罔顾王氏和她们两姐妹的诉求。 李莹口上狠狠地被一撞,是知道李大同之前是在怀疑她不是他亲生的女儿。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你不用妖言惑众。父亲是明的人,不会轻易上了你的当!天下是皇上的,父亲怎么可能为了你,去违抗天下的帝王?” “父如山,哪怕父亲为了我,做出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三妹妹怀疑父亲,只不过是因为妒忌,因为没有能得到父亲同等的,犹如,三妹妹一直以为得到了三爷的,但是其实——” 李莹的眼睛一红,举起双手,出十只爪子朝李直线冲过去。 对方来势汹汹,李却是突然身形一闪。李莹双手扑个空,没料到有诈,双脚底下忽然一空,才知道李站的地方是悬崖。 啊的一声尖叫,李莹正要往悬崖下面栽去。 绿柳飞奔过来,拉住李莹的一条腿,却没有能拉住,力气不够,被李莹的身体重力反而拉了下去。 主仆两人一路从悬崖壁上滚了下去。 李随之,下左手腕上那只凌波烟云,轻轻一扔,让其跟着李莹落下悬崖。 这算是,她给这个三妹的饯行礼吧。 说起来那个男人真够愚蠢的,以为给她戴了这个东西能拴住她的心?也不想想,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更是叵测。她戴着帝王绿的时候,一开始,可是连那是老公送给媳妇的东西都不知道。而凌波烟云,即便一开始她已经知道是定情物,不是照样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这样一样东西,正好是最能刺她三妹妹最终下定决心放她跑路的东西。 拎起包袱,李一路着雪,继续往前走。她相信,自己和老公的那段缘分,既然是天注定的,那肯定是谁都挡不住的。 她老公,现在会在哪里呢?知道她和他派来护送她的人分开了吗? 如果知道她现在孤身一人,会怎么想? 夜幕慢慢降临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是,是离那些喊杀声越来越远了。老天眷顾她,让她找到了一个山。不能升火,她掉靴子,赶紧先按摩走了一个下午快被冻僵了的脚。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山口,李微微地皱了皱眉,接着,在看见山口出现的是廖姑姑的身影时,像是一点都不惊奇。 廖姑姑像是一个人来的,一路跟着她来。 如果这是三爷的命令,说要照顾好她,本该在她开始跑路的时候,廖姑姑可以马上对马维发出信号,让马维察觉。可是,廖姑姑没有,装作没有看见。看着她怎么设计让李莹摔落悬崖,都一句声音没发出来。 “隶王妃。”廖姑姑忽然对着她,改变了称呼。 李听到这声,意识到自己在马车上突然察觉到的痕迹是对的,看着廖姑姑的眼神里,出一丝锋利:“让本妃猜猜,你不太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人,莫非是,大皇子的人?” “为何隶王妃不猜奴婢是皇上,或是太后娘娘的人?”廖姑姑左右言其它,像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对此冷笑:“太后如今自身难保,哪有这个余力差人出?皇上嘛,都派了三爷来了,你是三爷的人,做的事,却和三爷的命令截然相反,所以,你不可能是三爷的人。可是,你能出现在三爷府里,由此可见,你是皇里哪位,通过静妃娘娘,安设在三爷府里的眼线。” 廖姑姑听到她这番锐利的分析,不得不咽了口口水:“隶王妃果然是神人,没有任何可以瞒得住隶王妃的。” 李像是没有听见她这句话,继续说着:“三爷和太子是一个势力的,你和三爷唱反调,不可能是皇后娘娘的。还有,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打算对本妃下手。你这样出现,违背三爷和皇上,肯定是要致本妃于非命。本妃承认,本妃迫不得已救的那些王公贵族,大都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只想着怎么到头来把本妃置于死地的。好在本妃早有这个觉悟。大皇子让你把本妃送给何人?” 廖姑姑干笑两声:“隶王妃,老奴那主子,其实并没有将隶王妃恩将仇报的意思。只是想,隶王妃倘若真的被皇上抓回了京师,怕是在劫难逃,不如给人卖个人情。” “大皇子这个人情真好卖,把救命恩人都卖出去了。”李悠悠声说。 廖姑姑的老脸一下子通红,很难替自己的主子辩解,可是,有几句话还是必须说的,叹着气道:“隶王妃千万别对这事儿记上恨了。老奴的主子是迫不得已。虽然说是熬了那么多年,苦尽甘来,回到了京师,可是,并没有受到皇上的重任。如果不寻找他路,只怕到时候太子一旦登基——” 做兄长的,可不像做弟弟的。本来可以自己登上皇位,却因为母亲陷入斗,自己被废了太子之位,把未来的皇位拱手让给了弟弟。弟弟登基以后,对比自己的兄弟,或许可以以兄长身份,委于重任,毕竟长幼有序,长子登基,幼子辅佐,是自古今来的规矩。因此,只剩下那个做兄长的,该情何以堪? 想必太子也不知道如何安置他这个兄长,直接一杯毒酒把他赐死了更好。 大皇子内心的焦虑和危机,早不在为母亲报仇的念头上了。这并不奇怪。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大皇子想揪出自己母亲的事,不过是想借母亲的事为自己打翻身仗。结果,发现,母亲的事儿和现在的皇后孙氏无关。本没有办法借此让自己重新登上太子之位。 怎么办?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皇帝都不管他以后死活了,想想老八在皇里抗争多少年,都不能把现在那个懦弱的太子揪下来,自己离开了皇这么多年,与皇帝本身有些父子之间的罅隙,更不可能想着皇帝会顾得上他。 大皇子想来想去,如果能借一下老三的力。是,在这个皇里,是人都可以看出来,万历爷最信任的皇子其实是老三。因为老三的耿直是出了名的,最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大皇子在老三的人里面安设了人。 三爷与她李之间的那段情可以追述久远。大皇子料定了,哪天哪怕她出事了,八成,也会栽在老三手里。 还真被大皇子料中了,她和三爷之间那段扯不清的孽缘。不过,现在这段缘分应该是尽了。 李对廖姑姑道:“如果你主子,要你把本妃送到护国公那里去,不是更好?” “我家主子不是不想卖给护国公人情。可是,谁不知道,护国公和皇上早已是势不两立。皇上哪怕是——” “哪怕是东胡人,皇上都可以与其做易,但是,护国公是绝不可能。你家主子是个聪明人,显而易见这点,哪怕把本妃卖给东胡人做人情,拿到大把钱为自己铺后路,真是哪天东窗事发了,也绝对比把本妃送还给护国公这事儿东窗事发了要好。” 廖姑姑听到她这样说,哀叹一声:“隶王妃料事如神,什么事都清清楚楚,老奴也没有话好说了。” “本妃不是什么事都清清楚楚,只是想着你给你主子做的打算,貌似不把本妃直接给东胡人,莫非,你本人与黑风谷有什么私底下瞒着自己主子的买卖吗?” 李这句话一开口,廖姑姑脸煞然而变。 “那是,把本妃当成贩卖的人口,转手的话,中间那个费用可就高了不少。你知道黑风谷的人盯着三爷这块肥许久,一不告诉三爷,二不告诉你自己主子,廖姑姑,你真是胆大包天!不得不让本妃另眼相看,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廖姑姑的牙齿好像被冷风刮的打了下抖,牙齿里都了两粒疾飞的雪粒,说:“隶王妃还是多多珍重自己吧。老奴这就给隶王妃送行。隶王妃不要怨老奴,老奴这是想着隶王妃在这山里天寒地冻的,只怕熬不过这个夜晚,到时候出了事,对哪个主子都不好。哪个主子都是惦记隶王妃的安危。隶王妃该庆幸。” “本妃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毙命,除非本妃自己有这个念头。”李边说,边穿上靴子,“你的人呢?或许本妃可以和黑风谷的人谈谈,谈谈如果他们把你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本妃可以考虑为他们做些什么事情——” 廖姑姑脸上青红白,只差没拿手直掐住李的脖子。 哈哈!两声朗的大笑,犹如谷里飞出来的煞煞的北风,从廖姑姑身后传了出来。 “隶王妃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奇人!” 伴随这句矿的嗓音,一排整齐的汉子声音像叫号子叫着:“二当家。” 山里再闪进一个人影,身形魁梧,犹如一座小山,身披虎皮的大氅,一双擦的亮晶晶的鹿皮靴,周身发出一股瘆人的气味儿。 此人是黑风谷的二当家龙胜天。那时候,李在军营里,听着那些路过帐篷门口的士兵小声谈时说的。说是,黑风谷的人这个冬天饥寒难忍,由龙胜天领着下山来狩猎了。当然,抢夺四周普通百姓的家产,肯定没有盯着三爷这块肥的生意好。 早在三爷的队伍在草原边上徘徊的时候,已经被龙胜天的人盯哨上了。只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下手。 抢劫朝廷的军队,哪怕是对皇帝的儿子皇子下手,对于这群亡命之徒而言,都不算是什么需要忌讳的事。因为他们很清楚,万历爷在利用他们抵御护国公和东胡人,万历爷对他们的所做作为,都是向来能忍则忍。 龙胜天反正不杀皇子,最多抢劫皇子的财物,丢几个钱,对皇家来说不算什么。至于这个隶王妃,丢了的话,皇帝最多痛惜一下。反正,本来对于皇帝来说,这个隶王妃就是逃出了京师的。 买卖要学会做。龙胜天不觉得这桩廖姑姑建议的买卖有任何不划算的地方。抓了隶王妃,看是哪方出价高,卖给谁就是了。他万历爷,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出的起价钱,比东胡人和护国公都高就行了。 不过,很快他们黑风谷要名震天下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据说是谁都想要的人。 那双灰溜溜的好像老鼠的眼珠子从对面过来,在她李的脸上打转像是想抓住些什么。恐怕在龙胜天眼里,她李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是哪里来的魅力让那么多人追着她李。真让人困惑。 龙胜天打了声哈欠,这段子守了那么多天,当然早就累了。让人上来押送李时,转头对廖姑姑说:“廖三姑,货款,需要等到我们拿到对方支付的银子,才能给你。” “老奴自然信得过二当家。”廖姑姑弯着说。 “不过,刚才她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另有主子?” 听见龙胜天这声质疑,廖姑姑连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老奴只是为自己主子打细算,凭老奴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与东胡人谈判拿个高价,所以,才委托二当家出手。” “好吧,反正隶王妃的话,看起来是说你廖三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这点,我们黑风谷喜。会和你继续做生意的。” “谷主看得起老奴,是老奴之幸。”廖姑姑答。 龙胜天眯眯眼。 李站了起来,在两个手持尖矛的匪徒押送之下,走出山口。只见口停放了一辆马车,看起来,并不比贵族的马车差多少。这些土匪,这么多年烧杀抢夺得到的东西,岂是会少。难怪龙胜天说自己喜贪得无厌的。 上了车,土匪的马车向前行走。这里是黑风谷常年涉猎的范围之一,为黑风谷的人所悉,肯定是不会像朱璃那样会路。 马车是急速驶回黑风谷。 见暂时又是逃不掉,李干脆在马车上睡了个懒觉。不管怎样,落入黑风谷手里,肯定是比落在皇帝的人手里好多了。 只怕那男人,知道她现在落到黑风谷手里的话,而且是被自己未婚放跑了的话,会变成怎么样? 朱璃在原地,和郭子达一块,为先突围出去的车队护驾。本想,有自己的得力侍卫马维看着,肯定不会出任何意外。哪里知道半路出了个程咬金。自己未婚把人犯给跑了。 话要说到,眼看敌人的攻势突然间减弱了。敌方毫无理由的撤退,不仅没有让朱璃心里庆幸,反而是让他心头里直打起了鼓。 没有理由的?为什么撤了?因为敌方占据的优势没有减弱。唯一的可能是,敌方已经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没有必要继续打这场仗了。 朱璃习读过兵书,郭子达又是带兵打仗的,都深知这一点,打仗,可不是说为了杀死对方,往往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进行一场军事行动。像这次,你我战的目的,如果黑风谷的人知道他们车队里有皇帝想要的重要人犯,那无疑,谁得到人犯,谁就是这场战的胜利者。 冷风呼呼地刮着。那些藏匿在风雪里的匪徒撤退的一干二净,一点恋战的意思都没有。可想而知,黑风谷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战利品。 朱璃派出的人马,四处搜寻,先是找到了马维。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