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和念夏情好,只是因为她们两个,都是在尚书府里开始已经是一直跟随李的人。可谓是同患难共艰苦过的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知道什么了?”梅伸手拽了下紫叶衣服上的摆子。 “当初,你们和大少来到护国公府以后,咋俩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紫叶含蓄地说着。 梅听明白她这话,那时候,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不怎样,到如今关系稍微有所好转,但是,本质上,一边是李娘家的人,一边是护国公府的人,有种对立的关系是深蒂固没有办法变的。以前,紫叶定是奉从谁的命令暗中盯梢她们这伙人的,现在可能好一些,没有那样刻意地敌对。 现在紫叶这样一说,是说当初紫叶盯梢念夏给看出什么端倪。刚好,念夏失踪到现在,是无踪无疑,连尸骨都没有,伏燕落力找到现在也是毫无消息,早就让心里面不打个问号了。 梅的心口怦怦跳着。记得自己在尚书府的时候,听府里很多人说过,说念夏和王德胜都是死脑筋,什么样的死脑筋,甚至有人说这两个人是疯子,不像常人的疯子。 只要是关系李事儿的事,这两人都能顿时变成疯子。 对主子忠心耿耿是家奴的本分,这本来是没有错儿的事。但是,家奴也是普通人,一般来说,哪怕是衷心护主,没有必要到变化成疯子的地步。即有些时候做出来的事儿让人看着觉得疯狂,不可理喻。再说一般人家的家奴,不会说忠心到臣子的地步。 归之是有些奇怪。 “我告诉你。”紫叶贴着她耳边说,“有一次,念夏出门,我以为她是去找王德胜。她确实是去找王德胜。每个人,都不是觉得他俩之间有点啥吗?” 说的是王德胜和念夏在谈恋,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认为的,连李都是这样认为的。她梅更不用说了,很是羡慕这对鸳鸯。 “你猜我看到他俩做啥了吗?”紫叶暗示地眨了眨眼睛。 “啥?”梅一抬眼,完全不确定的口气。 “姐姐你真有意思,怎么不联想到那啥了呢?姐姐看过图没有?” 梅推了她一把。 紫叶笑眯眯地得了逞以后,连说:“姐姐别恼火。我说的是实话,大实话。真的,姐姐的年纪已经是待字闺中了。” “不要胡扯,说正经的。” “我说正经的。”紫叶沉了脸,“念夏是找王德胜要东西。” “什么东西?” 紫叶挽了挽袖管:“好像他们俩个,手臂上都有印记。那个印记在念夏姐姐手臂上好像有点模糊了,她让王德胜拿了什么药洒在手臂上。” 梅的脸上一怔,怀疑这个小姑娘是在编故事呢。 “是真的。我一看不对劲,拔腿就跑。后来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之后再一想,莫非这两人因为情谊深深,深怕以后不能在一起,主子不同意,结果,先彼此烙下印记表明是彼此的人。想到这里,我也就没有把这事儿对外说了,不想坏了人家的好事。” 说到这里,要说到大明人的风俗习惯之一,有些俗人,尤其是江湖中人,特别喜在身体上留印记之类的,情侣之间留印记的习惯时有听说,是不稀奇。 这样说的话,紫叶看见的,可能只是念夏和王德胜之间在留印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梅的心口却是砰砰砰直跳。 再说李她们被囚的地方,送走了东胡人。劫持她们的绑匪,好像有了决定。 一群人肃立在屠少面前,等着屠少发布命令。屠少放下两条盘坐的腿,吩咐起来:“弘忍,长图的伤没有好,人很虚弱,你亲自护送他到安全的地方。” “是的,少主。”弘忍双手合十,念了句哦弥陀佛。 廖姑姑翻了翻白眼,只知道少主这一吩咐,是替代地再一次让弘忍顺理成章逃了杀生。 屠少继续说:“东胡人这一走,八成是不会顺了隶王妃的意思,去通知护国公,更有可能是,亲自带人来,打算在我们手里把人质劫走。所以,接下来,我们要立马转移地方。在此之前,有必要拖延一下东胡人汇合的时间。” 东胡人来的,肯定不止是乌揭单于和兰长老,人数最少有一个分队。对于看起来只有几个人的寥寥可数的他们而言,算得上是人数众多了。而且东胡人有快马,这点最让人畏惧。 屠二爷对他一拱手,说:“少主你带人质先走,我带其余兄弟去挡一下东胡人。” 廖姑姑自不用说,要和人质一块走的了,好照料。可是,到现在,廖姑姑心里的疑惑仍旧不能破除。 他们把人质转走,但是,不和人做买卖的话,绑着人质做什么? 眼看屠二爷和弘忍背着长图先离开,廖姑姑走出屋子时,被面的冷风一刮脑子,似乎意识里马上清醒了不少。那一刻,冷飕飕的寒风好像刀子刮着脖子,与她脑海里闪现过的念头似乎是重合在一块了。廖姑姑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噤。 没错的了。其实这个答案不言而喻。没有用了的人质,当然只能是——撕票了。 他们少主显然是打了撕票的主意,才亲自出马要把人质劫出来的。至于刚开始不一刀杀了,可能还是在考虑各方面的利弊。也就是说,屠少必须确定,这个人质究竟要不要杀。如果杀了的话,引起的严重后果是不言而喻的。而现在,通过东胡人来到此地之后的事儿,屠少决定了要杀。 杀了人质,比不杀人质,对于他们屠少来说,更为有利,这就是屠少心里面的想法,哪怕此举为引得这个世间,最少会让北燕的王因此震怒。 空气里,发生的微妙的改变,正在四处蔓延着。朱琪不自觉地抱住了自己胳膊。 她怎么突然觉得更冷了呢。只听院子外,那一声声的嗥,一声比一声高,好像都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开始显出焦躁不安起来。 院子里,是在准备马车了。廖姑姑进出屋里,收拾着东西,貌似准备启程的样子。 朱琪在廖姑姑出门的一会儿,贴在李身边说:“隶王妃,他们是要把我们带走,送到其它地方吗?这样的话,东胡人,如果接受了我们的建议,与我们里应外合的计划岂不是得泡汤?” 这就要看东胡人对她们势在必得的心思到了哪种程度。如果乌揭单于不惜一切代价,想把她们劫走的话,那她们俩,还有一线逃的生机。 朱琪就此忧愁的是,如果没有其它援军前来,在这群人手里逃,再进了东胡人的手里,不也一样。 李对她说:“不一样。” “不一样?”朱琪没有想明白,怎么不一样了。 “你还没有发现吗,十一爷?你没有发现异常吗?” “我看见他们准备了马车,把我们带走。” “廖姑姑呢?” “廖姑姑在收拾东西。” “可廖姑姑之前,进来时都会和我们说话,哪怕伪装一张笑脸,说着嘴的胡话。” 朱琪诧异地发现,李这话真对。廖姑姑变了,现在进出屋都不和她们打招呼了,这是为什么。 “她这人——”李一针见血地分析着,“之前她和我们故意装热忱,其实用意很显然,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想着如果我们被放了的话,也不至于对她恨意太深。是人都不打笑脸人。如今,她这个笑脸都不装了,意味着什么,十一爷你不知道吗?” 朱琪面唰的掉成粉白。 一个人,装都懒得对着你装了,说明,不用装了,不需要装了,因为你没有用了。 “两位主子。”廖姑姑终于走进屋里的时候,对她们两个开了口,不过神情和语气,犹如李推测的那样,是一点都没有之前那种热忱了,只是冰冷地说,“请两位主子移驾到车内。” 如果她们这会儿不走,不顺着他们意思,恐怕在这里他们都会对她们下毒手了。 朱琪白着脸,说什么都不太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落入这样的困局,一面尾随李身后往前走,一面在李身后小声说:“他们不是一开始不杀我们的吗?” 或许绑架的目的,各有各样,但是,绑匪们,既然抓住人质,有撕票这种可能。即使那概率有千万分之一,都会存在着。而现在,她们两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样撞上了这个千万分之一转换为死的可能。 只能说她们的运气背极了。 掀开车帘的廖姑姑,让她们两个上了车。廖姑姑亲自坐在马车夫的位子上,扬起马鞭,打了下马。马车掉头驶出了院子。 开始的车速并不快,是因为,院子外早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正在等着他们出笼子。 朱琪胆子大一点地掀开了车帘往外张望,看见了宅子四周那片枯树林里,冒出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夜里好像鬼火似的,隐隐绰绰的,怎么看怎么吓人。 廖姑姑同样被吓了跳的样子,吐道:“是那群山下来的,真的跟着她跟到这儿来了。” 骑在马上,尾随马车出来的屠少,只是对着身后尾随出来的那匹老,冷漠地一瞥,道:“独爷,你这算是棋逢对手了,失败一次不要紧,失败第二次的话,可就太对不起你以前那股横霸四方的威风了。” 听见这话,独爷吐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巴,好像是尝到了美味的佳肴似的。 独爷的那股镇定,很快地传染到了对面林子里那群庞大的野军队。几头高大威猛的成年,先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两方对峙时,都未曾发动攻击。独爷忽然张大嘴巴,冲着林子里一吼。 朱琪摸着口像是被气浪给扑倒,在车里连退几步。 独爷的吼声,宛如虎啸,气灌江河,震天动地之姿,声音大,而且,余韵长。长长的尾音,像是在山间盘绕,可以绕梁三尺。可以说,朱琪等人,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嚎声。 群们一样被震到了,所有,无论大小,都往后退步。它们可以从独爷的吼声中体会到一种可怕的力量,为王者的力量。 自然界都是这样的,强者为王,没有所谓真正的忠诚之说。 白毫从群里走了出来,与独爷面对面对峙。一场王之争,似乎从现在开始。 趁着群被独爷喝得退步的时机,人和马车,从群让开的间隙里逃了出去。 朱琪觉逃命的生机,再次被闭上了。李说的没错,落到东胡人手里,都比落到这群真正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手里都好。 东胡人,只要想到和朱隶,和她父皇万历爷做易,都不会舍得杀她们的。但是,这些人不同,对无论是北燕之王,还是大明王朝的皇帝,都不屑一顾。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一群人?只是普通的死士吗?死士不是都唯利是图吗?有钱的买卖不做,情愿把她们杀了,都不怕得罪两个统治者。 朱琪耷拉的脑袋,像是在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贿赂廖姑姑不成的金镶玉的镯子。 李抬眼看到她这幅样子,道:“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镯子吗?” “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朱琪叹一口长气,“如果我真的就此在这里死了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哭瞎了眼睛。毕竟她只有我这个孩子。” “王绍仪只有你这个孩子,所以——”李琢磨着王绍仪把她从小假装成男孩的目的。 “很多人知道真相之后,大概只会想着,我娘亲是不是贪图富贵,所以,想偷龙转凤,把我假扮成男子目的是想有一天我可以登基。其实怎么可能?皇上的皇子众多,不缺优秀的,比如我三哥,我八哥,怎么都轮不到我。我娘亲那格,说句不好听的,叫做胆小怕事。所以,我很不齿。” 难得听见这位十一爷口里吐出了一些事实,李仔细聆听着。 “我羡慕,妒忌你,隶王妃。”朱琪很认真地说着,一点都没有撒谎的口吻,“整个护国公府,包括以前的靖王妃,都让我很羡慕,很妒忌,因为,你们至少活的坦率,不会委屈。哪里像我娘,只是因为一开始的胆小造成了错,结果,只能任这个错一路下去。” 李终于听明白了一丝真相。当年,肯定是有人对王绍仪说了什么。结果,王绍仪只好赶紧对外谎称自己生的是个皇子而不是公主。这个错,其实是个致命的大错,一错开始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要是变成女的,我娘就得被砍头。因为她犯的是欺君之罪。所以她从小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拉着我求着我,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女的。” 明明是女的,却不能把自己当女的。这种心理上的扭曲,遇上了青期的悸动,人为的东西本是违背不了自然规律。 “其实,我也知道,我死了的话,我娘或许这辈子可以松一口气了,不用再提心吊胆哪天穿帮了的话,皇帝会砍她的脑袋。到那个时候,或许皇帝还会体恤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死? 李眯了眯眼睛。 马车行驶在山间的小道中,如今可以确定了,她们是在燕都以外。怕之前,这群人劫持她们俩是出了城门,才坐上马车的。能越过城门,不引起守卫的注意,并且身上带着人质,这群人,不止武艺高强,是提早做好了踩点,计划周密,全得益于指挥官。 见着黑夜里远山的影子越靠越近,李突然,用脚尖在朱琪的脚脖子上踢了下。 朱琪好像从摇晃的车晕的痛苦之中回过神来,睁开眼,触到李的眼神。 原来车子这样一路走,都没有什么动静,加上是晚上,天气冷,驾车的人,早也被冻得麻木,失去了警惕。 眼看这个驾着马车的廖姑姑,是在车夫的座位上摇摇晃晃,好像在与周公一块儿梦游去了。马车此刻行走的路,覆盖着雪,也不好走,车子的速度本走不快,四周是密林。这些条件,都意味着逃跑的最好时机。 朱琪喉咙里咽了下口水:这会儿逃吗?有把握可以逃吗? 李冲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刻逃的话,如果她能逃出去,这些人,必定分出人来追她,这样的话,李也有了逃的机会。兵分几路去逃,肯定是最佳的策略,好过抱团一块儿死。 朱琪读懂了李眼里的意思,再无犹豫,伸手掀开了窗帘。虽然脚上戴着脚镣,但是,对她来说,施展轻功攀上树枝逃跑的话,并不是太大的束缚。 眯着眼珠子,锁定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株树枝,朱琪伸手即像长猿猴抓住,紧接一跃而上,不会儿从马车里面出去了身体。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