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贞的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一样都是不说话,不言喜怒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天下,还有一个比他这两个儿子对于嘴巴更倔强的。 “你走吧。”高贞说,“朕要休息。” 对此,朱隶反而开了声音:“国王如果不反对,由于拙荆身子不便,国王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本王只怕国王身子毕竟天禀较弱,是不是让老先生给国王把下脉?” 高贞对于他这话,真不知道该哭或是该笑了。 “朕或许可以理解为你此话是为儿。好吧,朕允了,让那位老先生过来。刚好,朕也想和那位老先生下盘棋。听说,万历爷对这位老先生都是十分赞赏。只要是人才,朕哪有不喜不用的道理?” 到底是一国之君,轻轻一句话,把非得回答的话绕过去了。 莲生让开不过会儿,舱门打开,朱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莲生合十的双手并没有松开,脑袋微垂。 朱隶黑亮的眼珠瞅着他的样子,半天,说出一句:“听说慧光大师没有按时回信给方丈?” 当初慧光离开太白寺去休养的时候,答应过他们,会定时给莲生写信报平安。 莲生后来离开北燕前往高卑处理家事的时候,一直有太白寺的僧人帮他回收慧光托人带回来的信,道明一切安好。后来,不知为何,慧光再没有任何回信给太白寺和徒。 对于这个情况,莲生早早已经让人去查看慧光的情况了,由太白寺里他和慧光最信任的明德僧人以及怀让前往找寻慧光的下落。 慧光的事属于太白寺的内部事务,应该由太白寺自己内部来管理。所以,朱隶肯定是要问询身为太白寺方丈的莲生。 好像早有料到朱隶或许来问这个,莲生说:“之前,师傅有告诉过贫僧,说是此生最幸,在于遇到了王爷和王妃。王妃是救他命之人。所谓生死有命。师傅早已把生死看淡,一切凭由天命做主。” 朱隶似乎在仔细地琢磨他这句话。想当初,李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貌似眼前这个年轻的僧人,是第一个看到了有这个征兆的人。 “方丈,本王可以再问一句吗?本王想问方丈是否认为,这个天命到此会不会再有逆转的可能?” “王爷。”莲生说,“贫僧认为,王爷和王妃一直都是顺势而为的人。只要是顺势而为,没有任何是可以阻挡得住王爷和王妃的。” “之前——” “之前王妃离开,也是顺势而为,贫僧的师傅离开,同样是顺势而为。”说到这儿,莲生抿紧了嘴。 朱隶看他不愿意再说,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舱门内,传出高贞的一句声音:“是莲生来了吗?” 刘公公马上打开舱门,莲生弯钻过了门,到了舱房里。 高贞和这个出家的二儿子平视着。比起大儿子,实际上,这个二儿子,才是他真正琢磨不透的一个人,高贞有百分百的理由这样认为。 “船会在过两抵达北燕,然后,这船会继续前往高卑。你是打算和朕回高卑吗?”高贞曼声说道。 莲生道:“贫僧已经是太白寺的方丈了。王爷和北燕的民众,太白寺的众僧都相信贫僧,贫僧不可以辜负他们的期许。而在高卑,国王有大皇子三皇子辅佐,与太后同享天伦之乐,不需要多余的人回到皇。” “方丈认为自己对于高卑是多余的人?”高贞眯起的眼睛,以及拿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丝颤,好像只等对方说一句“是”。 莲生摇摇头:“贫僧只是以为,太白寺是贫僧今后落脚的地方,犹如高公主已经是北燕人一样。” 高贞这口气还真是有些上不去下不来,提在半空的觉,好半天,手里的棋子才落在了棋盘上,说:“罢了罢了,一个个都长翅膀远走高飞了。想必,这都是做父母的某天势必要面对的。” “国王并不会寂寞的。”莲生微低着头轻声说。 高贞勾了下嘴角:“那是,朕从来是个无拘无束的,如果皇太子能掌控住朝廷,朕何时何刻都希望也能像你们远走高飞。” 莲生好像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接着想起高卑国内那个被这个猫爹骗了的男子,恐怕现在那男子正焦头烂额地留在国内,不仅要处理每天本来是高贞要做的常事务,而且还要时刻担心地做高贞的坚实后盾。 那个男子,当然就是皇太子了。 不得不说猫爹聪明,没有那么多皇子,没有什么皇子之争,这个子,过得比万历爷舒服多了。只苦了那些被猫爹坑了的孩子们。 “对了。”高贞又眯起眼,“你刚才和隶王在外面是说了什么?” 莲生对此有点惊讶,他和朱隶谈的是慧光,和高贞一点关系都没有。高贞什么时候居然关心起他师傅慧光了。 高贞慢悠悠地说:“慧光大师的德名,天下皆知。朕曾经,也是十分地想见一次这位得道高僧,更何况此人对方丈照顾有加。只可惜,当朕身子好时,听说他病重,已经仙游去了。” “师傅能得国王赏识和厚,贫僧的师傅听说的话,一定会深骄傲。因为师傅曾说过,说贫僧一定有个好父亲。” “哦?”高贞眼睛一亮。 没有人不会喜赞美自己的话。高贞不例外。却是,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二儿子居然愿意代替某人来拍自己马了。要是这个话,是儿子的心里话该多好。 似乎高贞的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莲生抬头偷瞄过去,见高贞的眉梢扬起来似乎神采飞扬,不由心底一叹。偶尔觉自己这个猫爹,还真是堪比一个三岁小孩。 “你说——”高贞暂时先收回得意,继续问,“天命带走了你师傅?” 莲生对此真不该怎么回答了。有些事儿貌似事关天机,让他在说不说的层次上十分犹豫。只怕一不留意被自己说穿了说漏嘴了,会不会惹得老天爷改变主意? 具体来说就是,好比李到高卑以后给高卑带来的种种异象表明了些什么。慧光离开时,留给他的那盆盆栽,在他回北燕太白寺之后发现,那盆慧光尽心栽培过的盆栽,本来因为慧光的不好病情一直奄奄一息,在慧光貌似失踪以后,反而好像获得了一线生机,重新长出了新芽。 高贞像是偷窥他的表情里的玄机,道:“之前,公主失踪的时候,朕心急如焚,却发现,方丈似乎不为所动,犹如隶王一样稳若泰山,一直只是做自己的事,甚至在隶王出发去救公主时,方丈也只是在前线继续拯救伤兵。朕对此都快怀疑起,方丈是不是悲伤过度,或是和隶王一样冷血心肠?” 莲生两眸微垂:“如今国王应该知道了,隶王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心肠的人。” “是,朕都看得出来,你十分敬重隶王。缘由,是因为你师傅的临别之言,或是说,是方丈自己已经贵为太白寺方丈,所以畏惧于隶王,或是说,这真的是出自方丈自己的心?”高贞靠在了金黄软枕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说。 莲生见他这个姿态,显然自己有了主意,现在只不过是在和他闹着玩了。 对此他正要叹口气时,对面的高贞突然低声说:“那位李老先生,你认为真是她的祖父吗?” 莲生愣了下。 不要说高贞心头纠结,已经穿了一点天机的他,心头更是纠结万分。 高贞深沉的眸子掠过他的脸之后,猛然推开了茶几上的棋盘。盘子上无数的黑白子,本已经进入生死抉择的黑白子,瞬间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高贞的口剧烈起伏着。 听到动静,刘公公害怕地冲进来,接着看到地上地的棋子,赶紧弯下一颗一颗仔细捡起。抬头看到高贞乌云般的脸是前所未见之后,刘公公都快怕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转头求问莲生,却见莲生一样默不作声好像本不准备开口。 有些东西,只能自己想通,其他人说太多都没有用。 听说高贞大发雷霆了,不知道为什么事给发的这顿很久没遇见的滔天大火了。李只是宛若像风一样掠过耳朵。因为这是她有所预计的事。 她这个猫爹,是个真正的国王,真正养尊处优的,独揽大权的至尊男子。或许格有些文学家的浪漫,但是,到底是个政治家,谋家,更是一个唯我独尊的男人。 那时候,知道她母亲另嫁的高贞,与其说是被母亲给伤的心,还不如说被她母亲给气的!所以,才有后来这么多年,她身旁的王德胜和念夏,许久都没有办法联系到高贞的人。否则以高贞的聪明才智,怎么会预料不到这样的事,不会留人在大明方便和王德胜他们联系? 不要被一个浪漫的情故事,给蒙蔽了对这个男人真实格的眼睛。 高贞如今滔天大火,不是针对她认了一个干爷爷,只纯粹是因为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和李老之间的情,胜过任何人,包括她在古代的那些亲人。 这顿高卑国王的大火,只能等高贞自己想清楚了。 其他人或许对此有些人心惶惶,就连李老,都猜想到了些什么,回来先看看她,见她倒是清闲地靠在了船舱窗上看书,李老只能说,这个孙女是越来越像古代人了。反而是他自己该加紧努力。 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紫叶伶俐地走进舱房,对李一福身:“奴婢刚听说,说是三皇子的王妃醒了,醒来之后一直在哭。” ☆、【262】人活该教育 不得不说,这个人就是矫情。 李莹和绿柳是真哭还是假哭,当然是假哭了。要不哭,她们被关在这儿不知道做什么事好。 其实说真的,在这船上,谁打她们?谁有待她们了?没有。 这点李最清楚不过了。因为抓李莹上船的目的,只有一个。 李道:“让她去闹吧。闹着闹着,或许结果来的更快一些。” 啥? 别说紫叶,几乎所有人都听不懂李这句话。 李老走到了高贞所在的舱房里,当他弯踏进舱房里时,刘公公对着他鞠着躬,十分敬意。 高贞负手站在舱房里,看着李老走进来,丹凤的眸子眯成新月一样的弧线。 李老双袖拱手:“草民拜见国王。” “老先生家住何处?”高贞问。 李老答:“老家住江淮。”一切按照孙女拟好的版本说着。 徐家人在江淮。高贞以前下过江淮,江淮那地方,属于大明国土除京师以外的第二繁华胜地。主要在于那里地灵人杰,人才辈出,四季分明,气候合适大部分人居住。大明第二大第三大城市都在江淮。像徐家人,公孙良生等出处,也都在江淮。 “江淮那地方很美。”高贞仿佛在回忆当年往事,说,“朕到过那儿一次以后,一直念念不忘。” 李老本没有去过江淮,肯定接不上高贞这句话。因为李一样没有去过江淮,也没有办法给他把那地方说仔细了。李老只能沉默着听高贞说江淮的事。 见对方没有作答,高贞的角微扬,似笑非笑的,道:“坐下吧,和朕下盘棋可好?” “如果国王不嫌弃草民一手臭棋的话?”李老的棋艺自认也是平平的,再有孙女和他说过了,说是古代人的棋艺高到不可思议的水平,他李老真不想献丑。 高贞这会儿,接着舱房窗口进来的光,在李老脸上打量了一阵,突然察觉李老的五官有些相似。后仔细回想起来,是与李的相似。 李虽然没有继承高卑国皇室的丹凤眼,但是,李的五官,他当初一看就看出来了,不仅像徐晴,而且像他父皇的兄弟,主要在于鼻梁和嘴。这些,他高贞也有一些特征与其相似。 说是认的祖父,可明眼人一看,都几乎可以判定是怎么一回事。 高贞的心里犹如海面上不平静的风浪,很久都不能平息。他不想承认,但事实难道能因为他不承认而变得不是? 他是个理智的国王,不是一个昏君。 或许,他女儿明知他发脾气,都不来讨好他和他说好话,赌的都是他这点吧。聪明的孩子,他高贞于心都不忍。 “朕的身子骨不是很好。之前还很长时间患过病。有幸高公主回来的时候,给朕医治,如今是好了一些。” 这个说到李老的老本行,李老总算能搭上话了,说:“国王的病情,草民有听孙女提过。” 孙女? 高贞再次眯起眼。 这个老人行啊,当着他的面,称呼他女儿为孙女,够厚颜无的,也不怕死。 李老对此肯定不会相让。他一样在赌,赌女儿所说的这个明君是真的明君或是昏君。昏君的话,他李老也不赞同孙女认这样一个爹。 高贞说:“既然老先生听公主提过朕的病情了。公主信赖老先生的医术,想让老先生给朕诊治?老先生意下如何?” 李老道:“既然是孙女的委托,作祖父的,自然是当仁不让。” 耳听这两人彼此往来一句一话,都互不相让的形势。在旁观望的莲生都不捏了把汗。 李老的目光随之落到莲生的脸上,微微点了头。 莲生却被对方那双闪发着柔慈的眸光似乎给惊吓到了。想这样的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对他极好的慧光。 慧光对他,比他爹还要好。他从小又几乎没有与先帝接触过。在他心里面,慧光就是像他祖父那样的人。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