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见过余舒,愈发肯定夏江盈的死有蹊跷,他离开秋桂坊,径自去了太史书苑,通过书苑授业的大先生,找到几个与夏江盈和纪星璇同属星象一科的学生,一个一个进行问询。 在他看来,夏江盈在太史书苑被杀一案,最大的两个疑点,一个是夏江,一个就是纪星璇。 “盈姐平来为人好,没有同谁不和的事情传出啊,薛大人,凶害她的肯定不是我们书苑里的人。我听说城南最近不是又出了杀人魔吗,会不会是他跑到我们城北来行凶呀?” …… “纪小姐?唔,纪小姐是同夏江小姐在书苑里关系最好,她们两个今年都要再考大衍,整进进出出,十天里有七八都在一起。大人,您该不是怀疑这行凶的是纪小姐吧?” …… “星璇?我想想啊,好像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哦,对了,真要说奇怪的话,是有那么一件。” 薛睿打起了神,问过几人,听了半天废话,总算有一句正经的。 “大概是在xxx天前吧,盈姐那时还未遇害,有一天晌午星璇从外头回来,突然拜托我们到乾元街附近一家易馆去替她找一本书,我就和盈姐一起去了。” 薛睿失望地皱了下眉,这件事同案情看上去没什么关系:“这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当然奇怪了啊,星璇那天没有课业,却要我和盈姐替她跑腿,她平时很少这样麻烦别人,唉,害我和盈姐白跑一趟,结果本就没有找到那本书。” 薛睿两眼微微眯起来,追问道:“哪家易馆,什么书?” “是祥和易馆,那本书的名字是、是——呃,隔了这么些天,那本书名字又长,我不记得了,不然大人你去问问星璇?” 薛睿轻捏了下拳头,收敛了表情,摇头道:“不必,这件事同案情没什么关系,多谢姑娘告诉我这些。” “薛大人客气,只要能早抓到杀害盈姐的真凶,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找我。” 这女学生走了,薛睿一个人在太史书苑的亭中坐了一会儿,把案情整理了一番,无奈地发现,这件案子越是调查,就越是让人费解,好像有一团雾笼罩在夏江盈的死案上,即便抓到了头绪,却还是看不清前面究竟是什么。 这是他在大理寺任职以来,入手的第一起案子,尽管难啃,但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不然家里那些跳蚤又要蹦跶。 “夏江盈...纪星璇。”薛睿了眉心,决定先派人到祥和易馆去探上一探,他从石凳上站起来,走下凉亭没几步,就见一名下吏匆匆沿着园中小径朝他跑来。 “大人,不好了,有一群南来的易客不知从哪里听说夏江家小姐遇害的事,声称是北人所为,正纠结了几十人,在培人馆xxx呢。” 薛睿脸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走,过去看看。” x x x 安历十月十四,城南聚集各地会考大衍易客们的培人馆里,闹了一场大,事情由南方易客挑起,同北方易客互起争执,百十人在光天白下大打出手,一发不可开,最后还是当地府衙派出巡捕,把几个带头xxx的人抓了起来,才暂时平息了风波。 余舒在秋桂坊上听说这件事,已经是第三天,这事发的原因也一起传了出来,她毫不意外是因为夏江盈在太史书苑遇害引起。 余舒还在想着要不要同夏明明说一说,就从余小修那里听说,夏江家的护卫早上已经来传过来消息,夏明明当时就带着前来通报的护卫出了门,可是人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有没有说是上哪儿去了?”余舒不放心地问道。 “嗯,我问了,她说是要去一趟大理寺。”余小修说。 余舒点点头,到院子里洗把脸,就钻进厨房去做晚饭,烧上水,站在火边等煮开时,才发现有处不对,以往她一回家,景尘不管正在做什么,都会和余小修一起出来,今天回来好像没见他人影。 “你景大哥在房里吗?”余舒扭头询问坐在厨房门口帮着她择菜的余小修。 “在呢,景大哥今天好像是不舒服,在房里躺一下午了。” “不舒服?”余舒不放心地问道:“他今天的药喝了吗?” “晚上的还没煎。” 余舒放下手中锅盖:“你先把菜放着去煎药,我看看他。” 此时黄昏落,景尘的房门虚掩着,一条门看不到里头动静,余舒叩了叩门:“景尘,你在睡吗?” 敲了几声没听到里面人应,余舒遂自己推门进去。 房里没什么遮掩,只有一架换衣的屏风,余舒一眼就瞧见躺在上的景尘,朝前走两步,便清楚瞧见他披散着头发,头的大汗,面红,紧闭着眼睛,曲卷的睫上都沾着细小的汗珠,他身体似陷噩梦一般挣扎,嘴一开一合,好像在说梦话,却因不能发声,只有可怜的息。 “景尘!”余舒吓的赶紧冲到前,按住他的肩膀摇摇,试图将他叫醒,然而景尘深陷梦中,听不到她唤声,任凭她怎么摇都不醒。 “景尘醒醒,景尘!” 景尘身体不住地颤动,余舒把视线一移,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拳死死握着,关节惨白,手背上一条条血管发青发红,如同下一刻就会爆开来。 余舒心头发紧,一边继续喊他,一边去抓了他死握的拳头,试图掰开,奈何他拳头刚硬,她怎么抠都纹丝不动,眼见他脸渐渐发青,余舒一时慌,想也未想就抓起他的拳头,张开嘴,使劲儿地咬了下去。 余舒口里生有虎牙,这一下子没收住力道,咬的可以不轻,景尘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浑身剧地一震,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来。 余舒嘴里尝到了锈甜,忙松开手,一抬头就撞进景尘凌然人的目光里,这一眼陌生的紧,的攻击,让余舒一瞬间竟觉得颈后的汗都竖立起来,下意识里,想要躲闪,岂知她身体刚有动作,手腕上就传来力道,被他反手拉住。 余舒进退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喊道:“景尘?” 她本意是想叫他梦中回神,没想过他会回应,谁知他神情恍惚片刻,大概是认出了眼前的余舒,眼神中的锋芒迅速褪尽,轻轻嚅动了两下嘴。 “...” 耳朵尖抖了抖,余舒瞪直了眼睛,往前一凑,盯死了景尘的嘴,想要确认方才不是她幻觉: “景、景、景尘?” 景尘眨了下眼睛,撑着身体从上坐起身,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喉咙,在余舒是焦急的目光中,不大确定地动了动嘴: “小...鱼?” 这一声轻哑到几近不可闻,但余舒和景尘都没有错漏,景尘愣住,余舒则是惊喜地差点跳起来,她抓起景尘的手上下摇晃,兴奋地脸颊都泛红: “你能说话了,哈哈,你能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 一连几声“太好了”,把余舒的欣喜若狂统统表达出来,反倒是景尘这个当事人,看到了她兴奋到发光的脸,才后知后觉地到了喜悦,同她一起扬起笑脸。 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这大概是打从他失忆以来,所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能够重新说话,这是不是表示,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能够重新想起忘掉的一切,那些他想要记起来,却又记不起来的重要的事。 景尘忍不住去希望,他看着余舒比他还要高兴的样子,心中盈的喜悦,似是找到了宣的出口,未曾多想,便顺从心意,向前倾身,一手将她带进怀中,一臂拥过她纤细的后背,伸手抱住她,将汗的额头埋在她肩上,尽管嗓子火辣辣的发痛,却还是难以自抑地想要出声: “...小鱼。” 他始终记得那天夜晚他在漂泊的船上醒过来,脑中空无一物,记不得生前,不知道身后,那样惨淡的空白下,却还能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是谁。 他有多谢,在他无助无望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在他身边。 余舒突然被景尘搂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趴在他口上,听着他热乎乎的心跳声,还有肩窝上那一声说不清道不楚的轻唤,念着她的名字,她心中某一处轻颤,等到她再回过神,已经反手回拥住他,两手在他瘦的间收紧,鼻子微微发酸。 太好了,他能有所康复,真的是...太好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在一处,忘记了方才一场虚惊的噩梦,分享这一刻相同的喜悦——直到余小修的大呼小叫声在门口响起: “你们俩在干什么?” 余小修在厨房听到景尘那屋动静,好奇来看,一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景尘抱着他姐坐在上,平时他们走的近,他念在景尘情况特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现在两个人竟然给他搂搂抱抱起来,这还得了! 余舒和景尘闻声扭过头,看着门口一脸“捉”脸的余小修,顿了下,余舒先回过味,脸上一热,“嗖”地把手从景尘上拿开,在他前一推,挣开肩膀,飞快地从边跳起来,后退两步,以示清白。 但余小修该看见的还是看见了,气冲冲地上前去把他们两个分开,瞪上景尘一眼,便拽着脸蛋红的可疑的余舒出了屋,“嘭”地一声大力将门带上。 景尘糊涂地看着被甩上的屋门,掀起被子想要下,左手刺痛,低头去看,便见虎口背面,清晰地印着一排牙印,有一处破了个红红的小口。 他抬手想要把血珠舔去,刚放到嘴边,又停下来,把手拿开,盯着那一排细小的牙印看了看,脑中晃过余舒眯眼笑时嘴角那颗尖尖的虎牙,莞尔一笑,拇指在虎口上轻轻一抿,就放下手没再管,起身下。 虽他不知道小修什么生气,但看他刚才拉小鱼出去的恼火模样,他觉得还是出去看看的好。ro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