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动静传到后,永乐内一阵腾,一群女太监齐齐跪在厅门前,尹淑妃裹着一袭绯红的狐裘端坐在大紫檀万福宝椅上面,衔着笑听他们报喜。 “贺喜娘娘,宁王殿下奉旨监国,入主东指可待。” 尹淑妃容光面,故作严肃道:“皇儿担当此等大任是圣上信任,是为君分忧,什么东不东,尔等切不可胡谣传,回头让本听见哪个长舌头,本绝不会轻饶。行了,都退下去做事吧。” 敲打过一群得意忘形的婢,尹淑妃招来前殿掌事佟女,吩咐道:“派人到栖梧和钟粹探探风声。” 佟女派人去了,不多时候回来禀报:“皇后娘娘一早就去了泰安殿,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栖梧的人都跟哑巴了似的,静悄悄的连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尹淑妃勾起嘴角,又问她:“薛贵妃那里怎么样?” “贵妃娘娘好像是身上不得劲,才宣了太医过去诊脉,奴婢打听到,是因为昨天贵妃娘娘硬闯泰安殿,结果让皇后娘娘撵回去了,于是动了胎气。” 兆庆帝要迁往华珍园养病,明就启程,瑞皇后做主挑了惠嫔和孙贵人的随同侍疾,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瑞皇后把持后,借口不许人打扰兆庆帝养病,把一干妃嫔都挡在了泰安殿门外,从头到尾不让她们见皇帝,唯有薛贵妃仗着腹中龙胎无人敢阻,硬闯了进去。 尹淑妃冷哼一声,道:“大着肚子都不肯老实,圣上病地起不来了,哪儿顾得上她。她仗着肚子里这一胎,给多少人了堵,风水轮转,不是东风倒西风,便是西风倒东风,正该是本出头之了。” 说着,她向后倚着棉枕,芊芊玉指掐着眉心,慢条斯理道:“皇儿争气,本也要立得起来,不能拖他的后腿。你说说看,眼下能有什么本出得上力的事?” 佟女早有准备,这便出谋划策道:“殿下既已担下监国大任,整都要在中料理朝政,再住宁王府都有不便,若是能将东腾出来给殿下居住,那就两全其美了。” 宁王如能住进东,形式上就离太子之位更进一步,只差个名分而已。 尹淑妃眼前一亮,抚掌道:“如此甚好。” “怕只怕皇后娘娘不肯同意。”佟女小心翼翼地给她提醒,毕竟皇后掌握凤印,要入主东,需得她首肯。 “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有什么好怕的,明圣驾离开京城,本就去和她提。”尹淑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 薛贵妃怀这一胎快有六个月,她年纪不小了,肚子一天天变大,子也一天天难熬起来,昨天在泰安殿受了气,晚上回来就肚子犯疼,好在桃嬷嬷有经验,一边派人去找瑞皇后要太医,一边让女拿浓浓的红枣水煮了一枚蛋,剥皮喂薛贵妃吃下,坚持到太医来。 兵荒马地度过了一整晚,第二天就听到宁王监国的消息,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薛贵妃有气无力地躺在四四方方的海棠花围拔步里,钟粹的大女颂兰卷着帐子蹲在畔听她说话。 “想不到圣上病成那样子,你说奇怪不奇怪,连太医院都诊不出来是得了什么病,偏偏这节骨眼上,宁王跳了出来,实在叫人难安。本原想着跟随圣上到华珍园养病,奈何皇后处心积虑地安排了惠嫔和孙贵人,她们一个人老珠黄,一个是她的亲信,皇后算盘打得响,若是圣上病愈,叫她们争得宠也无妨,若是圣上不好了,这就是一步暗棋。” “娘娘,您别想这么多了,先把身子养好了最要紧。”颂兰温声细语地劝道。 薛贵妃轻轻摇头,歇了一会儿,吩咐她道:“派人去司天监,请余女御到这儿来。” “娘娘,”颂兰想说,都到这份上了,皇上都管不了,区区一个女御官又能顶什么事。 “去吧,”薛贵妃不与她解释,闭起眼睛不再吱声。 颂兰无奈去了。 *** 临时召开的朝会,只宣布了宁王监国这一件大事。散朝后,余舒跟着薛睿一同出,两人落在大部队后头,小声议论: “刚才在大殿上哭着喊着要罢官的官员,不是薛相爷安排的吧?” 真够有种的,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光膀子耍无赖,要不是边上有人拦着,别说官袍,子他都能了。 “当然不是。”薛睿低声音告诉她:“你以为只有瑞家和我们薛家不想让宁王上位吗?京城的皇子是有数,但除了敬王和宁王,还有八皇子、十二皇子和十五皇子呢,再加上一个刘翼,就算是后面几位皇子年纪小不成器,但是哪个身后没有半点仰仗,剩下的你就自己想吧。” 余舒心想:争也是白争,谁知道《玄女六壬书》上如何择选下一任皇帝,没准选中了刘翼那兔崽子呢。 “要我说,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皇后娘娘,”她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我看淑妃那脾气,不是个能忍的主,今过后,不定后怎么闹腾呢。” 她看不顺眼皇后,一方面是因为临死还要坑薛睿一下子的十公主,恨屋及乌,再者她本身就对忠勇伯府有成见,不说瑞紫珠曾经和薛睿谈婚论嫁,就是瑞林在薛睿失踪后的表现,也让她失望之极。要不怎么说久见人心呢,锦上花不难,难得是雪中送炭。 薛睿轻叹一声,道:“我只担心姑母的身体,经不住这接二连三的事端。” 余舒心道:你出事那会儿,可不见薛贵妃有多着急。 她没把实话说出来打击他,而是安他道:“不是有我呢,放心,我回去就给她卜平安卦,但凡算到她有什么危险,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回想几个月前,她和薛睿私下商量着利用薛贵妃怀孕一事,算计这后中的谋诡计。不想还没等到他们行动,就变得物是人非。 他们躲在后面咬耳朵,没发觉前面不远处,景尘频频回头,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 ...... 余舒回到司天监不多时,里就来人宣见。她听说是薛贵妃有请,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节骨上,找她干什么? 揣着疑问,她打点了衣着,就跟着来人进了。不得不说,一天跑两趟皇,对于没有特权骑马坐轿子只能靠两条腿的人来说,实在受罪。 到了钟粹,还是前两次接待她的女颂兰在门前笑脸相,看到余舒头上冒汗,着袍子跨门槛,连忙伸手去扶了她一把,嘴上不住地说好话: “劳烦余大人跑这一趟,咱们娘娘身子不舒服,刚服了汤药睡下,得请您到偏殿多等一会儿。” 余舒说着客气,跟她到偏殿喝茶休息,候了约莫半个时辰,薛贵妃将才睡醒,就让人请她过去。 余舒来了几次钟粹,头一回踏进薛贵妃的香闺,她鼻子灵通,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先不累述眼前卧房多么富丽堂皇,她首先看到的却是绵病榻的薛贵妃,着实吓了一跳。 这才多久不见,昔的海棠就变成了昨黄花,那泛黄的脸,浮肿的眼睛,暗沉的气,生生将薛贵妃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臣参见贵妃娘娘。”余舒好险没有出异样,低头问安。 “免礼,到本跟前来说话。”薛贵妃抬了抬手,让余舒过去,又示意房里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桃嬷嬷一人在旁伺候。 余舒看着这样的薛贵妃,心有怜悯,便顺从地走到她边,顺着她的意思在桃嬷嬷搬来的绣墩上坐下。 薛贵妃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轻声细语地问道—— “传言你会断死奇术,是么?”rs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