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思和他提及,秦厌都不关心。 他漠然地挪开视线。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那人有点不甘心,他特意在秦厌面前提起阮甜,其实是打算给秦厌卖个好,如果能借机和秦厌打好关系,他家生意上也能受惠。 卖好,无非就是投其所好。 当初秦厌喜阮甜,那是众所周知的秘密,青梅竹马、独一无二的白月光,青能有几次情窦初开的青涩喜,说白了,人生不就这么一点念念不忘吗? 那人翻来覆去想得太“聪明”——以前秦厌对阮甜是求而不得,但现在阮甜不是分手了吗?就算秦厌现在有女朋友了,闻盈当然也很好,漂亮、能力一,相当拿得出手,但……白月光毕竟是不一样的。他就推一把,也算卖个好。 “诶,秦厌,”那人笑嘻嘻,“你都等了阮甜那么多年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还不赶紧抓住?” 秦厌乍然抬眸。 致雕花的水晶灯倒影和光芒半明半昧地照在他脸上,在影边界里映衬他幽黑的眼瞳,仿佛有什么极郁冰冷的恐怖存在蛰伏着,冰冷地凝视。 “明天你不用来谈项目了。”他说。 气氛猛然僵住了。 三两谈的同伴也猛然收住了小声谈,在面面相觑的尴尬里,那人脸上写了竭力掩饰的惊慌失措,强颜笑着辩解,似乎是不明白十拿九稳的卖好怎么竟适得其反。 其实缘由就搁置在手边,只是他先前不曾相信,补救都不及。 “怪我,怪我嘴!你和闻盈现在好好的,我这是昏了头了!” 秦厌冷冷地看着那人。 尴尬的沉默和成串的挽回和辩解里,他神情漠然到冰冷。 在气氛攀升到最紧张的边缘前,忽然有人笑了一下,斜边上伸出一只手,手里托着支烟,递到秦厌眼前,“出去透透气,烟,去吗?” 秦厌偏头。 递烟的人姓赵,算是他在仕英高中关系不错的朋友,在很遥远的学生时代,秦厌还没加闻盈微信的时候,就是打给这个朋友,让后者帮忙去闻盈的班级问来微信的。 老赵朝他笑了一下。 这时候递烟说出去透气,无非就是打圆场,同学聚会总不好闹得没法收场。 秦厌垂眸看了那支烟一眼,片刻后,缓缓走。 他不再去看先前提到阮甜的那个人,拈着那支烟,神情漠然地起身。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台停下。 老赵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秦厌没接。 “不用。”他很简短地陈述。 其实秦厌是会烟的,老赵见过,有些合作方刁钻,不搞些推杯换盏递烟的套路,仿佛就合作不成,秦厌竭力避免秦氏集团的影响,那么也就难免要遇到这样的事。 但老赵也知道秦厌没这个瘾,也不勉强,转而给自己点上。 白烟雾绕里,老赵看了秦厌一眼,忽然生出一点很深的慨。 从前老赵和秦厌闻盈合作过,也就是那时候见过秦厌过那么一次烟,下了饭局,老赵还在为谈成合同兴奋呢,秦厌倒是一上车就把衣服给换了。那时候他一头雾水地问秦厌这是做什么,老赵还清晰记得秦厌回答他的每一个字—— “闻盈不喜。” 那时候两人甚至还没在一起呢。 再想想刚才那人提起阮甜分手是秦厌的机会,那时秦厌漠然冰冷的眼神,老赵居然有点啧啧称奇的觉,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秦厌真的把过去放下,和闻盈走在了一起。 彻彻底底、死心塌地、义无反顾。 人生际遇实在难料。 他们沉默地站在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的消息、合适的机会、可能的合作,直到什么都说到尽头,是更长久的沉默。 在这漫长的最终沉默里,老赵才忽然不经意般偏头。 “认定闻盈了?”他问秦厌。 秦厌没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老赵甚至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才终于在簌簌的风声里开口,“这个问题我曾经想了很多年。” 心怀疑问的并不只有旁观者。 喜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什么时候开始喜的,怎么就在谁也不曾留意的时候生发芽,走到进退维谷也不想放手。 她会是和他一起走到最后的那个人吗?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这是他心里最隐秘又真实的愿望。 秦厌很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叹气。 答案在茫茫的风里。 “就算她不是,也不会是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第27章 恋 -43- 秦厌在聚会散场前就离开了。 其实他接下来没什么急事,但要是再留下来,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就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经常合作过的公司举办了会,发了邀约,过去看看情况也好。闻盈和他约好两边散场后正好一起回去,但秦厌宁愿提前去等她。 到了地方,会进程已经过半了,没什么空位,但秦厌从前来过两次,前台一眼认出他,很殷勤地给他在后面加了座。 秦厌悄无声息地在最后排坐下,几乎已经靠近玻璃门边,除了他前面两排的人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他向前张望了一眼,在很前面的位置认出了闻盈的背影。 很纤细、很直,活似她,看起来娴静,内里冰雪一样。 秦董事长和儿子关系僵冷到一年没几句话,看人的眼光却准,“那个姓闻的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子太淡了,你留也留不住,早晚要走的。” 这一句让秦厌走到门边了也站住,定在那里回头望从来生疏的父亲。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问,冷硬如刀锋。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秦董事长推荐闻盈去国外换不是做慈善,一年到尾,闻盈会收到秦董身边秘书许多有关秦厌的邮件,无关痛的她就回些挑不出错漏的答案,很偶尔秦董对儿子和下属的强势透过邮件传递来,她就来问秦厌。 “我来解决。”秦厌和她保证。 这些困扰都和他有关,闻盈本可以远离,是他挽留她。 是那一刻他自私地想把她留下来,即使他那时并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意,在不为人知的卑劣期待里把她留下,至少再等一等他。 他有义务去解决这些困扰。 他总不能让很多年以后闻盈有关他的所有回忆都是“不如没有”。 他怎么甘心。 也许就是那一句了痕迹,秦厌自己都没懂的东西,秦董事长先窥见了,所以把一切的资源都停了,带着点意味深长对他说,“自己出去闯闯也行。” 头破血了,就知道回来了。 这一切秦厌都没和闻盈提。 她其实追问过好几次,但秦厌没说,他不知道怎么说。 说什么呢?说他断了退路,往后一步都不能退,只能往前闯,说来好似邀功。 可他又有什么可向她邀功呢?这麻烦本就来源于他。 更何况,他再怎么坦诚,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 他很少在意虚无的面子,唯独见她,他希望自己完美无缺。 让他怎么开口。 “他不会来找你了。”很多话都到心头,但最后出口是缄默,“我会处理好。” 秦厌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追问,纤细秀气的眉微微皱着,明净的目光注视他,总会让他想到月光,又垂眸,安静地站在那里,很轻微地抿着。在秦厌印象里她少有很动容的情绪,但那一次他真切地窥见她星星点点藏不住的失望。 很难形容那一刻他的觉,像是滚烫,又像是周遭空气都空,他几乎把什么都忘记,只想伸出手,就这么看着她,轻轻抚平她眉心,说点什么,让她把所有忧愁都忘怀。 做什么都可以。 手在身侧抬起,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克制,最终还是落下。 他知道他不可以。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还没有很相信,反复诘问出的答案仍未落下。 还不是时候。 他知道自己必须非常确定,每一步都深信不疑,因为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迟疑,闻盈都会决然地离开。 她那么骄傲。 秦厌靠在椅背上,在目的人影里遥遥地看她背影。 可惜后来她还是没能等到他确定就要身而退,他神昏意里口而出,把反复谨守的小心翼翼全抛在脑后,挽留她,却又不那么坚定。 他怕他最后能给出的答案让她失望,他怕很多年后她回想起他时,会有哪怕那么一丝的后悔。 有些事没法强求,但秦厌只想闻盈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成为她记忆里的“无可替代”。 一想到也许有一天她有关他的回忆都会褪,她会很轻易地身而退,收走他们之间那些淡薄的羁绊,替代成与他无关的旁人的回忆,那些久违但从前时时绕着他的郁便碾碎他的从容和心跳。 他怎么能忍受。 秦厌闭了闭眼,把心绪都遮掩。 他听见很响亮的掌声把会结束,嘈杂的椅子腿刮过地砖的噪音,身边三两起身的人群。 他站起来,站在门边上,看三三两两的人群从房间另一头的门里出来,闻盈就在这人群里,和相的朋友偏头谈着走过。 秦厌很难形容他无端的希望,至少他很想闻盈能回过头看他一眼,在人群里一眼把他找到,朝他微笑。 但没有。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