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并没有其它涂鸦,但是却多了一句话。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顏作将来。 我盯着它好一阵子,终于开口:「你赖皮,居然写字!」 「画画不行,写字凑合一下。」 我又看了它一眼,虽然是用蜡笔,但是宇琛哥确实写得很漂亮。 「这句话什么意思?」我问。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顏作将来。」宇琛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仅是将它唸了一遍,「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什么啊?」 他收起蜡笔,重新坐到我身旁的位置。 「小夕。」 「嗯。」 他只是唤了我一声,并没有接下去说话。 良久过后,换我喊他。 「宇琛哥。」 「嗯。」 「你不会讨厌我吗?」 他不回答,反而问:「为什么要讨厌你?」 「因为……哥哥的离开。」我迟疑一下,有些紧张,「明明大家都很悲伤,但是却没有人要责怪我,为什么?」 虽然问出口,可其实自己有一点害怕他回答,又怕他不答。 宇琛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语气淡淡的,「因为没有人觉得是你的错。」 「不可能!他们一定只是没有说出口……」 「小夕,如果你真的有错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你身边了。」 「你这句的意思……」他这样说我紧张起来,紧抓着他的袖子,「你答应过我,你不会走的!」 「我知道,所以我是说,如果。」宇琛哥抓住我攥着他衣袖的手,「这些事情都只是意外,不要想这么多。」 「不是意外……」我挣开宇琛哥的手,在离的那瞬间有鲜红的鲜血沾了我的指头,「啊!血……我的手都是血!怎么办?宇琛哥、都是血!」 宇琛哥又重新握住我的双手,「看清楚,是蜡笔,不是血。」 「没有!就是血、是血……啊──用不掉!用不掉,怎么办?」我在宇琛哥的大手中抠着自己的,受不到疼痛,只想赶快用掉那抹夺目的鲜红。 下秒,宇琛哥将我紧紧拥住,他的下巴靠在我的头顶上,我听不出他的情绪。 「小夕,去看医生吧。」 * 第一次到诊所时我的内心有一点排斥。 医生的问题非常直白,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会想来看医生?」 面对他的问题,我沉默了几秒鐘后才开口,「因为妈妈叫我来的。」 「那你的母亲为什么认为你需要看医生?」 「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准确来说呢?」他并没有着急,语气平缓。 「……不再开心。」医生没有接着说话,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也正盯着我看,样子似乎是希望我说更多,「不再对原本喜的事物兴趣,不再……是一个乾净的人。」 「好。那你有过想要自残或者自杀的念头吗?」 我听着他的话一愣,紧捏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我如果死了,见到哥哥的时候要跟他说什么?是那句已经在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对不起」吗? 这种道歉,本就毫无意义。我都知道的。 「可以说说,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乾净的人了?」 聊天室的内容早在我换手机时一併消失了,但是那些对话我却记得一清二楚。 「我的哥哥……被我害死了。」我极力克制齿间的颤抖,抵制不了对自己油然而生的嫌憎。 「嗯,讲到这里就可以了。生活上有什么改变吗?失眠啊、睡不好之类的。」 「睡不着……一睡着,就会开始做恶梦。」 「好,那我这边会先开一些安眠药跟其它药物给你,等下次复诊再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医生放下书写完的笔,面向我,说:「然后我会建议你的情形可以做諮商,这边我们会帮你安排一下。」 我没有拒绝,隔天妈妈又带我到诊所,诊疗室里只有我跟心理师,她则是在外面等我。 「你好,你叫顾今夕是吧,有什么绰号可以称呼吗?」 小夕。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名字,但是哥哥也都是这样叫我的……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小名。 所以我摇头了。 「那就今夕好了,可以吗?」 我没再说话,面前的心理师默认我允准了这件事。 「那,今夕,我先跟你说,在这里呢,我们所有的谈话只会有两个人知道,就是我跟你自己,所以你可以不用隐瞒地把全部的受说出来,这样我也能更准确地帮助到你。这样说,可以接受吗?」 我点点头。 …… 『这句话常常被我掛在嘴边,在我十八岁生那天,我的任让哥哥提前搭了夜车回来,结果不曾想……出车祸了。』 『原本他是不会搭那班车的,哥哥如果是隔天搭高铁回来,就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因为我,是我的任,害死了他。』 『哥哥总是在一团火光里嘶吼、挣扎着,每一次这样,身体总会比前一次更加腐烂,只有……只有那双眼睛,永远都不倦怠地盯着我看。他总是坐上那台客运,我劝阻过他的!但是他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一直跑、一直跑却还是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巴士在一次次远离中爆炸,然后哥哥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叫着我的小名。』 『晚上……总是难以入睡,却在进入睡梦中之后,又不想醒来。』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去了很多次诊所,在那里好像一直叙述着同样的记忆。 心理师在得知我有写记的习惯后,希望我能固定一段时间就给她看。一开始我是抗拒的,毕竟本子里面有很多秘密,都是属于我自己的,实在不想给别人知道。 最后她另想方法,让我在一本新的本子里写,就是简单纪录生活跟心情。 「记里写到的『宇琛哥』,是你的谁?」 「他是我……」我一直以来都把宇琛哥介绍成我的另一个哥哥,可是如今,我却不想要了。 「是哥哥的好朋友,很好、很好那种。」 「这样啊,你提到他很多次耶。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跟哥哥一样,都是重要的人。」 「你可以讲讲关于他的事情吗?」 我点头,开始说起关于宇琛哥的事。 「这样说起来,他就是你的初恋对象?」 说起那四个字,我的脸颊有些发热,「算是……吧。」 心理师笑着又翻了几页我的记,没有再问下去。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