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匪首出言命令,这个双刀手已举起弯刀,向莫迟攻去。 刚一手,莫迟就知此人绝非善类,双刀手裹挟着一阵旋风疾驰而来,一出刀便对准了莫迟的脖颈,两把刀从左右夹击而来。 莫迟猛地倾身后退,向后一折,躲开敌人锋芒的同时,举刀向双刀手腋下刺去。 双刀手登时收刀回还,但莫迟的进攻却是虚招,他虚晃一刀,引走了对方的注意,趁双刀手分神之际,他高高跃起,将刀向那人后颈。 可这个杀手反应极快,立刻抬起身,一双弯刀携带着劲风探向莫迟腹。 莫迟抬腿一踹,却被那人坚实的手臂抱住了腿。 双刀手一双胳膊硬如钢铁,死死住莫迟的腿,将他往地上狠狠一砸。 莫迟在空中竭力侧身,以面朝下的姿势被那人掼在地上。 地板发出一阵巨响,在落地前,莫迟用另一条腿夹住了双刀手的脖子,自己落地的同时,也把敌人带着一起重重砸到在地。 两人重量相加,都叠在莫迟身上,落地时用来支撑的右手发出咔的一声响,莫迟到手腕处一阵锐痛传来,不咬紧了牙。 就只是这一刹那的恍神,那人就挣了莫迟的钳制,翻身而起。 方才落地时,他手上的连环刀了手,面对莫迟这样的劲敌,他本没有工夫去捡,能抓到莫迟这一丝一毫的分神都已经是他的侥幸。 他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干脆弃刀,徒手朝莫迟的咽喉抓了过来。 他的指尖已经掐到莫迟的脖子,莫迟不顾手腕的疼痛,一把抓起长刀砍向他肩头。 双刀手只顾得上莫迟的脖子,却忘了防备,一时躲闪不及,被一刀砍上了肩膀。 可他在疼痛中居然被出了血,他大吼一声,变掌为拳,一拳击向莫迟心口。 莫迟被他倒在地,刀刃又卡在他肩头不下来,就这样硬生生受了他一拳。 在一旁奋战的杜昙昼几次想冲上前来护援,都被水匪拦住了去路。 他拿着抢来的连环刀横劈竖砍,可水匪就是多得砍不完。 眼见莫迟被人一拳砸中心脏,杜昙昼脑袋轰的一声,失声怒道:“莫迟!” 一口鲜血溢出嘴角,莫迟连一声都没吭,双腿曲起猛力一踹,正中那人下腹。 那人哇地吐出一口血,向后踉跄几步,瘫坐在地。 莫迟腾身而起,将刀从他肩头扯下,一道汹涌的血从双刀手肩膀的伤口处飙了出来。 莫迟丝毫迟疑都没有,一刀就要探向那人喉管。 可双刀手早就看出他手腕受伤,从地上抓起刀朝莫迟的刀刃上狠命一击。 利器相撞传来的冲力,让莫迟的手腕陡然一疼,刀上的力气顿时卸了几分,长刀居然了手,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见莫迟武器手,杜昙昼目眦裂,手下的杀招越显狠辣,眼见就要冲破众水匪形成的包围圈。 可匪首却在此时眼尖地发现,杜昙昼行动时左腿似乎略有迟缓,他立刻对手下道:“他腿上有伤!打他左腿!” 众水匪当即齐齐举刀刺向杜昙昼的左腿。 杜昙昼心系莫迟,却只能先应对眼前的敌人。 而那被莫迟踹到的双刀手,不顾溅着血的伤口,怒吼着朝没有武器的莫迟杀来。 莫迟就地一滚,滚出去几步远,借机重新捡起了刀。 还没来得及起身,双刀手就高举连环弯刀重重朝他砍来。 莫迟蜷身闪避,那人遏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举着两把刀就砸到了地板上。 谁知他力度太大,两把刀嵌在木板内一时提不起来。 莫迟不会再给他机会,他一刀向前,从左至右,贯穿了双刀手的喉咙。 原本站在一旁泰然观战的匪首,此刻脸陡然一变。 双刀客已是他手下最厉害的杀手,与莫迟斗不过几十招,就被他一剑杀死。 那剩下的水匪如何能与之相争? 莫迟没有给他搜肠刮肚思考对策的机会,他将在双刀客颈间的刀使力一拔,紧接着一个旋身,将刀架在了匪首颈间。 “让你的人停下。”莫迟着气,头发散,衣服凌,可那双眼睛出的森杀意,却没有削减分毫。 但出乎意料的是,匪首的身法并不差,甚至可以说相当灵活。 在莫迟刚说完话的当口,他就立马弯身一蹲,以一个极其柔软灵巧的姿势躲开了莫迟的刀锋。 莫迟迅速持刀下劈,而此时匪首陡然起身,手中冷光一闪。 原来他刚才趁蹲身,出了间的连环刀。 他看出了莫迟的右手受伤,本不去击他的刀,反而手拿连环刀砍向莫迟的手腕。 莫迟下意识一躲。 可匪首的攻击也是佯攻,他接着莫迟抬手躲避之际,从他身前飞速掠过,一把连环刀直指深陷水匪包围的杜昙昼而去。 杜昙昼所有力都用来应战众匪贼,当匪首向他刺来时,他锐地察觉到脑后的剑风,却已无暇回身相抗。 在杜昙昼的无力回击和莫迟的霎时分神之中,匪首一刀划向杜昙昼的腿,在他的左腿上留下了第二道血痕。 杜昙昼吃痛,单膝跪地。 匪首倾身而上,携众手下将杜昙昼擒获。 “不许动!”匪首把刀架在杜昙昼脖子上,厉声对身后凶猛急袭而来的莫迟喝令道:“站住!不准过来!把刀放下!” 莫迟脚步一滞,却没有如匪首所希望的那样停下,而是继续拎着刀,一步步走向他。 匪首把刀架在杜昙昼脖子上,拽着他一点点后退,退到了楼板边缘。 其余水匪举着刀,如临大敌般包围着莫迟,却也无人敢上去阻拦,整个包围圈都随着莫迟的脚步步步后退。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 莫迟只有一个人,他面容清秀,身材瘦削,半点也不魁梧,穿的衣服都显得空空的,一头黑发只用布条绑在脑后,发丝被风吹得凌飞扬。 刚经历过一场苦战,他的衣服凌不堪,沾了地上的灰,右手还有伤,边仍残留着血痕。 他手中不过一把长刀,身后也没有千军万马相助。 但就是这样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只是倒提着刀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就能让匪寨上下望而生畏,没有谁敢轻举妄动。 匪首冲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莫迟高声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朝下面的水池看一眼!” 莫迟脚步不停,眼睛向下,余光轻蔑地一扫。 与之前的深坑底部一样,随着水车转动,下方的池水里也慢慢升起一排排倒的尖刀,很快布整面池底。 渔网里,辛良遥和乔沅本来正焦急地注视着顶楼的状况。 见到脚下冷光四起,乔沅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辛良遥也是一惊,原本他还想趁莫迟与匪贼斗之际,想办法解开渔网自救。 可现在,他又不得不谢这张大网,幸亏它足够结实,才不至于让他与乔沅一起,被扎死在这密密匝匝的尖刀丛里。 莫迟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们这些鼠辈,也只会搞这种低劣的把戏了。” 匪首狰狞一笑,威胁他说:“若你再不束手就擒,我便解开那张渔网,到时你那两个同伴就要命丧当场了!” 莫迟曲起左臂,将刀刃在袖管上重重擦过,拭去刀身上残存的血迹,幽幽开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莫迟那双眼睛,如捕猎的野兽般,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匪首的双眼。 从他身上散发的狠戾杀意,一刻也没有停息。 匪首也算是个狠角,从前带着各路手下截杀护船官兵时,也是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但莫迟那双燃烧着隐隐怒火的黑眸,却看得他心中一骇。 莫迟不是在故作不在意,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那网中二人的生死。 就算匪首当着他的面把那两个人都杀了,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匪首后背的寒都竖了起来,行走临淳湖多年,人杀了不少,却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之心。 面前这个人不是普通护卫,甚至不是寻常高手,他必定是见过了太过血腥的杀戮,才能炼出这样一副铜皮铁骨。 ……等等。 如果他真的能无动于衷,为何还不拿着刀冲上来大开杀戒? 难道——?! 匪首蓦地看向杜昙昼,很快找到了莫迟的命门所在。 ——是因为匪首手里有杜昙昼在,莫迟才投鼠忌器,无法肆无忌惮地拔刀而上。 匪首二话不说,将杜昙昼按在楼板边缘,恻恻道:“那两人你不在乎,那他呢?” 莫迟眉心一跳,下眼尾,周身杀气释放得更加彻底,让人不敢视。 匪首知道自己抓对人了,他森森地说:“站在原地!把右手放到我能看见的地方,然后把刀扔掉!否则我就把他推下去了!” 匪首着杜昙昼站在楼板边缘,杜昙昼的上半身已经悬空,匪首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掉下去。 莫迟终于停下了脚步,他那双猛兽般锋锐的眼睛如眈眈虎视,直勾勾望着匪首,一下都不眨。 匪首下了最后通牒:“把刀扔掉!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莫迟脖子上青筋一抖,下颌线绷得死紧,从后背到双腿的肌都笔直得像上紧的弓弦。 双方僵持一阵,见莫迟还是不动,匪首将杜昙昼使劲一推,这下他连脚都探出了楼板,只剩下后脚跟松松垮垮地站在边缘。 别说被匪首再推一把,只要再刮起一阵大风,杜昙昼都能被风直接刮下去。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匪首的喊声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要挟的人是他。 莫迟站在离杜昙昼几步之遥的地方,天井上方吹来冬末的冷风。 恍惚间,面前的景象不再是匪寨的机关楼宇,而是变成了朔北的边军营。 营帐遍牙旗,旗上画着面目狞恶的鸟首图案。 ——这里是焉弥军营。 在这样的营地内,莫迟见过无数次战友死去的场景。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