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闻乌石兰的消息,就是他宴上的惊天一刺。 那天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乌石兰定然已被处朱闻酷刑处死了,只有小王子不这么想。 他了解这个摄政王的格,如果乌石兰已死,他定然会昭告天下,何必藏着掖着? 何况,以他一贯以来睚眦必报的脾气,乌石兰犯下如此大罪,在没有消气前,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乌石兰死了。 落到他手里,乌石兰会遭遇什么,处归仁不敢想象。 他只是发现,比起国王的重伤和舒白珩的死,他更加在意乌石兰的安危。 焦躁又不安地等待了一个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乌石兰的消息。 这个人好像凭空失踪了。 要不是从王侍卫口中得知,那天有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乌石兰被捕,处归仁还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夜不收早就功成身退,安安全全地逃回大承了。 明哲保身不是处归仁会做的选择,即便是在警戒最为森严的那段时期,他也下定决心要找到乌石兰的下落。 从那天开始,他每晚都会乔装打扮一番,然后趁着夜出府,沿着不会被护卫军发现的小路,到处搜寻可能关押乌石兰的地点。 前几的暗中寻找一直都很顺利,虽然没有找到乌石兰,但也没有遇到护卫军。 到了第七,就在他借着夜再度翻出院墙,打算去王都西南角进行探查时,终于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与护卫军撞个正着。 原本他是会被护卫军当街死的,幸运的是,那时负责巡逻任务的护卫队小队长,是他童年时一起读书的玩伴。 虽然已有多年未见,幼时好友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处归仁。 他以处归仁持有特别许可为由,命令属下放过了他。 侥幸逃过一劫,处归仁不敢逗留,深深看了好友一眼,拔腿就往王子府跑。 当天凌晨,天亮以前,有人敲响了王子府的府门。 处归仁还以为事情败,摄政王派人来捉拿他了。 他立刻让府里仅剩的老管家和老仆人藏了起来,然后怀着必死的心情,拉开了府门。 外面站的却不是身穿铠甲的士兵,而是孤身一人出现的好友。 “赶快让我进去!别被人看见了!”好友低声喝道。 处归仁赶紧把他让进来,左右看了几眼,麻利地关上了房门,迅速落了锁不说,还拿锁链把门栓了好几圈。 “你怎么来了?” 做完这一切,处归仁吃惊地问身边的好友。 “别说了!”好友用兜帽遮着半张脸:“快找个安全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处归仁把好友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府里只有两个服侍的人了,他们现在全都在地窖里躲着,谁也不会上来,这里是最安全的。” 好友摘下兜帽,横眉倒竖:“王子殿下,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全城都戒严了吗?还敢偷偷摸摸往街上跑?要不是遇见我,你早就死了!” 处归仁急急忙忙向他道完谢,马上就问:“你既然是护卫军的小队长,想来消息一定十分灵通,你告诉我,乌石兰还活着吗?” “乌石兰?!”好友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你还敢提他的名字?他是叛徒!是大承派来的细!他早就该死,你还提他做什么?!” 处归仁锐地发现了好友话里的漏:“早就该死,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没有死?!” 好友倏地闭紧嘴巴。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请你告诉你!乌石兰曾经给我当过护卫,对我也算忠心耿耿,我不想看着他受苦。” “你疯了?!乌石兰是大承夜不收!他对你能有几分忠心?就不说他这么些年把多少重要的情报传给了大承,他可是杀了舒白珩又刺伤国王的罪人!” 处归仁:“前半部分我认同,最后一句只怕不对吧?舒白珩本就是中原叛臣,是不忠不义之辈,这种人能被加官进爵,本来就是焉弥的辱。不管乌石兰目的为何,他替自己的国家诛杀叛贼,怎么称得上罪人?” “你!”好友语:“好,我说不过你!可乌石兰自己也是叛徒,是大承的探子,他窃取我们的情报用来帮助大承,你身为焉弥子民,难道不愤怒吗?!为什么还要同情一个卑劣的中原人?!” 处归仁定定看他一会儿,冷静道:“你别忘了,我的母后也是大承人,我身上着一半的中原血脉。” 好友顿觉失言,啪地捂住了嘴,须臾后又放下:“就算是这样,你现在也是我焉弥的王子,早就该站出来声明与大承断绝关系了,就因为你总是犹犹豫豫,摄政王才会——算了!” “既然知道摄政王对我心怀提防,你就应该帮我。” 好友腾地站了起来,大步往门口迈了几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活得好好的,一点都不想死!” 看着他的背影,处归仁沉着道:“如果你不想帮我,方才就不会救下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我府里。” 好友的身影凝固在原地,房中一时陷入寂静。 良久后,这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年轻人如破釜沉舟般转过身来。 他紧紧闭着眼睛,表情相当痛苦,说话咬牙切齿:“要不是念在小时候你经常替我写功课的份上,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告发你了!你说我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又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找你啊!” “后悔也来不及了。”处归仁平静地说:“从你方才在大街上认出我开始,你就命中注定要帮我的忙。” 好友重重叹了叹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到他旁边坐下,认命般道:“说吧,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任何要冒险的事我都不做,我不能连累我的族人。” “很简单。”处归仁正道:“我想请你替我查明乌石兰的生死,倘若他还活着,我想知道他会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方向都行。查到以后,你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悄悄告诉我,不需要你和我一起做任何行动,我会自己前去查探。” 好友抬起疲惫的眼皮注视他。 “放心,就算事情暴,我被处朱闻抓了,即使他对我用刑,我也绝不会把你供出来。” 好友皱了皱眉:“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不,我是很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但是我——哎呀,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先走了!” 几天后,处归仁在王子府大门下方的隙里,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纸片。 纸片上写了一个时辰和一个地点。 当天夜里,处归仁如约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里是一条偏僻小巷的巷尾,因为常年无人走动,这里堆放了许多空的货箱。 处归仁钻进其中一个货箱,将自己完全隐藏在箱中。 不久之后,巷口传来了护卫队巡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好友的说话声:“这里怎么有条暗路?里面不会藏着人吧?” 有护卫答道:“队长请稍等,属下进去查看一番。” “你太壯了,本钻不进去,算了算了,我亲自进去一趟吧。” 很快,好友就来到了处归仁藏身的货箱附近。 他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对着空气念叨了一句话:“摄政王的地牢。” 处归仁轻轻叩了叩货箱,表示自己听见了。 好友自言自语:“我是在自说自话,万一被谁听去了,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莫迟:“所以,是这位好友帮你救出了我。” 处归仁摇了摇头:“他虽然告诉了我你被关押的地方,可你应该比我清楚,摄政王的防守有多严密,只凭我一个人,想要不留痕迹地救出你,本是天方夜谭。” “那——?” 处归仁:“我说帮了我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直到今天我都想不出,究竟是谁对我伸出了援手。” “你没见过那个人,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又是如何对你相助的?” 处归仁:“那天出发去救你的时候,其实我是没有丝毫把握的。我可以用求见处朱闻为由,顺利进入摄政王。我也可以假借其他的理由,暂时从殿内出来,偷偷跑到地牢附近,但我该怎么从处朱闻眼皮底下,把你安全带出来呢?” 莫迟:“可殿下最终还是做到了。” “对,但不是我做到的。”处归仁说:“那天,有人赶在我之前,把你带出了地牢。” 第123章 要将它的主人带回去。 ====================================== 杜昙昼从浴桶里出来,拿巾布将皮肤上的水随便一擦,和衣带纠了老半天,才明白这身复杂的焉弥服饰到底该怎么穿。 下人准备的衣物不合身,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他将半的头发用发带随手一扎,走出浴室后,很快被侍从带进了则南依的卧房。 则南依的卧房宽敞得吓人,走路时脚步声都会有回音。 杜昙昼迈过门槛后,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扇隔开内外间的屏风前站定,借着它的阻挡,开始观察室内的景象。 则南依的在卧房最深处,离屏风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那是张典型的焉弥具,四角的柱高高立起,最顶端都树立着一个鸟状的鎏金雕塑。 靠近屏风的位置,放了一张硕大的地毯,地毯的颜是暗红,图案却不是枝莲纹,应该只是普通的花样。 则南依就坐在地毯左侧的雕花木桌,方才将杜昙昼引进来的管家,正弯着和她说话。 杜昙昼收回目光,凝神思索。 则南依能用鸟首,却不能用枝莲,想来她地位虽尊,可并没有得到处朱闻全然的信任。 对于这点,明如她这样的北方族长,难道会毫无所察么? 屏风内,管家说:“扶引送来的人已经在外面了,要不要……” 他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小声些。”则南依瞥了眼屏风外模糊的人影:“你想被他听见么?” “可他不是又聋又哑还不认字?” 则南依轻嗤一声:“你以为摄政王真的会送个傻子过来吗?” “摄政王?”管家一惊:“他是朱闻大人——” 则南依扫他一眼:“你长得不错,脑子也聪明,就是太天真了。若不是得了处朱闻的首肯,你以为扶引敢把男人送到摄政王的未婚家里吗?” 管家回过神来,紧张地问:“现在该怎么做?” “像以前一样。”则南依冷静地说:“明出门,想办法让他消失。” “明白!” 管家走后,则南依摘下头上的发饰,漆黑的长发倾斜而下,落在肩头。 她吹灭了几支蜡烛,随后举起桌上的烛台,缓缓起身,款步走向榻。 走到屏风前时,她望着颔首垂眸的杜昙昼,想了想,低声说了句:“过来。” 杜昙昼没听懂,但他大概猜得出她的意思,于是迈出了一步,却不是朝内间的方向,而是掉头转身,背向则南依,笔直地站定,做出一副要安心为她当护卫的姿态。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