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爷爷愁眉不展,坐屋门口台阶下唉声叹气。 “老爷子,你一向标榜自己豁达没心没肺,怎地突然有了心事?你若嫌我,搬去跟虎耳住,我自个儿霸占两间屋子!” “虎耳不让我们回去帮忙,你就不担心出事儿?” “呸呸呸!”涂朝地吐着唾沫,又不忘观察老伴的肢体语言。 涂爷爷知说错话了,手捂着嘴巴惩罚自己。 “爷爷,我回来了!”自信又美丽的涂之桃微笑着走来,青布衫,暗纹石榴花样,蕾丝裙摆,宛如画中女。 她外出谈生意,一去就是半个月,才得了闲便过来看望爷爷,跟老人家说说话。 爹娘写信给她,说的不小心闪了,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记得买瓶上好的膏药回来。 “嫂子,我们换个话题,桃子这种东西吃多了,容易坏肠胃。” “什么桃子?哦,你指的是堂姐之桃?我觉着之桃堂姐是位了不起的女人,抛头面做生意,自己养活自己,不必依附男人而活。” “疯了你!” 涂音嘴上不饶人,但她也是打心底里佩服之桃堂姐。 如果她能离了家去,未必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听说,马婶现在的情况……更不好了!”婧儿试探道。 涂音头也不抬,目光锁定在铜镜里的自己。旁人的生死,与她有何干系? 这次,是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天,她的亲爷爷跟堂哥堂姐都没回来喝杯喜酒。就这,她心里仍窝着火,哪儿有心情管别人家的事? 况大好的子,何必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要不,等你嫁到石先生家之后,你找个机会去帮一帮马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你来说,也是积德的一桩善事啊!” “干嘛?”积德?她为什么要积德,又不是自己病重了或有了孩子。 “拍着良心说,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对不起马婶?” “傻嫂子,你又跟我谈良心,想我耍你玩?拜托,我今出嫁之后,至少要三天之后才能再见,到时我未必记得折磨你!” 婧儿按着刘姥姥教的法子,说了又说,口水都干了,也没能令涂音改变主意。 “傅圣本就介意我跟那个病秧子的事,我再跟他说,要他去看病秧子的母亲,他会怎么想我?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不守妇道?” “可…人命关天……?” “够了!”涂音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道人影,厉声喝道。 婧儿不明状况,不依不饶的说:“要不,你借我点钱?有了钱,马婶的命就有救了!” 涂音不耐烦的将婧儿向后推了一下,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救活了马婶,让马婶继续跟她们闹腾? 就这么一了百了,全了大家的颜面,有什么不好? “大家都在外面忙,你倒是轻快,躲这儿碍事?”胡氏在这时候来找女儿,为的是要她一会儿配合自己,让涂虎耳和郑氏难堪。 “妈,嫂子要跟我要银子,说是要请大……?”涂音话到一半,停了下来,天真笑容面具之下,藏污纳垢。 婧儿急切的解释:“妈,我之所以向音儿借钱,为的是救马婶,马婶受那样的重伤又没个暖心人照顾,恐怕她…她会死的。” “死了就死了!” “可是,您以前跟马婶不是情同姐妹,相处融洽吗?” “看来不是一孕傻三年,是你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她妨碍我女儿追求终身幸福的大事,我那天没打死她,算她走了大运!你也是,不想死在我手里就给我出去,少在这儿刺我的眼!” 胡氏像赶惹人厌的苍蝇一样,将婧儿赶出屋外。 有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当着婧儿的面,这些人掉头便开始窃窃私语。 其中,以焦娘子最为猖狂,目中无人,指着落寞的婧儿,笑道:“涂家尽出怪人,怀了孕的儿媳被当牛做马使唤!” “岂止是怪人,简直是奇葩,败类中的神经病!”刘氏笑着耸了耸肩,示意一旁沉默不语的乔氏也接着跟上,继续嘲讽。 反正,胡氏又不在这儿,任她们说的话再难听,相信也没人会传到胡氏的耳朵里,自寻死路。 婧儿咬了咬嘴,要反驳,然而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些女人的嘲笑都不算过分! 只因为,她也觉着涂家上下没几人是好的,都是表面一套,内里又一套,或者是胡搅蛮又强取豪夺当成习以为常的事。 在婆婆的眼里,她连生育机器都不如! “要我说,当心遭天谴!有了孩子,也会没了的,哈哈!” “别说了!” “你个胆小鬼,没用!她跟你一样,也……?”刘氏言语恶毒,过度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情大变。 婧儿为了肚里的孩子,崩溃的喊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痛快,要骂就骂我一个人,不要牵扯上我的孩子!” 乔氏再次以手肘拱了拱嘴上没把门的刘氏,待要开口反击的刘氏不经意间的转过头去,不知郑氏已在那儿站了多久,都听到了什么。 …… 第四十八章 村长夫人临终遗言 当即,刘氏和焦娘子的脸都白了几分,面面相觑。 涂家人如鬼魂,到哪儿都不散。 这些娘子突然收了声,婧儿窃以为她们到底有道德底线,破涕为笑,就想要上前去跟她们和好。 怎知,郑氏很突兀的走出来,贴心的拉住婧儿的手,与她并肩而立,笑的说:“我这侄媳妇面软心善,最是个好相与的可心人,等子久了,你们就会发现她人比你们想象的好上千倍万倍!” “呵,当然了,你家的人就没有不好的!”刘氏酸不溜秋,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说道。 随即,她舔着笑脸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大嫂子你是知我这人的,嘴笨不会说好听话。” “哎,会说好听话的都是惯会拍马的人,信不得的。” 刘氏听出了郑氏的言外之意,脸煞白,脊梁骨发凉,手脚不安的哆嗦。 她刚才的那些诛心之论,要是经郑氏的嘴,传到胡氏的耳朵里,以后哪能还有她的好子过? 她算准婧儿的子不会往外说,要不然,就是有人再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胡言语。 明如焦娘子,抢在前头,对婧儿道歉,说:“婧儿妹妹,原是我不对,毕竟我早知你是个好人,不该……?”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瞥了旁边的刘氏一眼,说:“总之,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了,还请你不要挂在心上!” 嘿,这就完了? 刘氏瞪大眼珠子,震惊的看了看周围一圈的女人,无一人愿意替她的愚蠢鲁莽买单。 到了无人处,郑氏立刻松开婧儿的手,冷冷的说:“哪个糊涂人教你如此冒失,在人前什么话都说,也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算你不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也得顾虑到涂家的声誉!” 在大石村,哪家哪户不得给涂家人几分薄面? 不看僧面,看佛面。 在大石村里,涂草是普普通通又再平凡不过的土生土长的农民,跟村里人都差不多。 但是,涂虎耳不同。 至少在郑氏这自小在城里长大的生意人眼里,同是兄弟的两人,不仅眼界与为人处世上存着天差地别的差距,甚至到如今,郑氏都仍瞧不起涂草这种窝囊男人! 要她说,这都是胡氏挑唆的。 因此,当她得知侄子涂雷娶的媳妇是弟妹胡氏千挑万选出来的,就再没正视过婧儿这个人。 婧儿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做得不对? “伯母,我坚持我没有做错。那帮女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诅咒我的孩子!” “这就是你的局限,只看到她们在咒骂你和你的孩子,却听不出她们的话实则是在诋毁我们涂家的名声。” 名声? 涂家哪儿还有啥好名声? 婧儿有心争辩,表明自己没错,奈何伯母本没给她这个机会,而再次魂不散的婆婆也是她走到哪儿,婆婆便出现在哪儿。 “哟,你俩几时处得这么好?我竟不知,不如就让婧儿到你家去,给你做儿媳妇,扫洒下人或奴婢都是极好的。婧儿手脚勤快,嘴巴严实……?” “与其在这儿吃干醋,东折腾西折腾,劳哥儿在众人面前丢脸,你不如想一想村长夫人伤重一事如何妥善处理。” 一堆罗里吧嗦的废话,郑氏懒得听,说完话,抬脚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圣人就是有天大的智慧,也不愿意跟一个蠢人费舌。毕竟,蠢人的脑子太小,装不进天大的道理! 婧儿若无其事的说:“妈,要没什么事,我回去继续忙了。” “……去吧!”胡氏看着婧儿的背影,面沉重。 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看她明儿怎么收拾得服服帖帖! 今儿是她女儿的大喜之,人人都来跟她提起那个倒了血霉的老货? 不吉利! 刘氏和焦娘子,以及乔氏等二十几个年轻女人围坐在一起,边忙碌,边有说有笑。 别人没走近,哪儿猜得出这帮女人在偷笑着什么,远远看去,她们之间的相处倒是十分融洽友好。 “我为村长夫人到不值,死就死了,还白白地腾出正室的位置,便宜了三儿!”焦娘子此言一出,给这些女人提了个醒。 天哪! 那她们以后岂不是都要唤那个狐狸为村长夫人,夭寿啦! 刘氏怂人虽蠢笨,但也有人间清醒的时候,说:“我从不信人死了就能解这种狗不通的话,唯有人活着,方会有拥抱胜利的那一天。” “女人呐,命苦!”最后这句话,是乔氏说的。 乔氏似是联想到自己身上,若不是那个男人救了她一命,这时的她早已泡烂在水里,腐烂发臭,虫子遍布尸身。 等人们想起她这个人的存在,定是在水里打捞她上岸的时候,并从她的衣服辨认得知。 “人死万事休,村长夫人倘若不在了,身后名什么的不重要了。” 婧儿一出声,先是吓得这帮女人脸上没了笑容,又因她这话,惊得呆若木,哑口无言。FoNDY.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