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殷霜週二回了趟中部老家。那是一个沿着山建立的村落,这里的人大多有继承的果园或茶园,遇到各种农作物的產季,每个家庭拿瓜换菜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殷霜从台北搭火车到隔壁市区下车后,自己拦了一辆计程车。因为不是假,一路上少了很多游客和车辆。她缓缓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市区变换成沿山公路居高望远的山地风光,车子里洩着电台播放的音乐。 是一首蔡琴的老歌,歌名叫『最后一夜』。 殷霜跟着旋律轻哼着,倒觉得这首歌的歌名很符合自己现阶段的际遇,最后一夜,和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的同事、好友、家人道别,即将在此度过最后一夜之后,踏上崭新未知的旅程。 此刻殷霜心中没什么心理负担,一如她说服自己的,行一善,帮助他人,换来一笔丰厚的报酬。 就当去游学一趟吧,她想着。殷霜甚至不排除如果对方能善待她,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毕竟她第一眼并不讨厌李烟霄,而且能捨得花几亿元港币在她身上的人一辈子又能遇见几人。 殷霜还记得国中时,班上女同学们读到卓文君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憧憬,与高中时期自己对诗经上那一句『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的羡慕。 女子一生,谁不想遇见能付自己的男子? 计程车停在一栋平凡无奇的三层楼房前面,殷霜付了车资,拿着轻便的行李和丰富的礼盒下车,她大部分的行李还在台北租屋处,打算从中部返回台北后再利用两天整理,再次搭周五的晚班班机飞香港。 殷父是附近中学的财务人员,尚未退休,所以此时还在学校里忙着。殷母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殷霜还有个20岁的弟弟,正在新竹读大学。 昨天睡觉前才给母亲打过电话,现在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刻,殷母已经煮了一桌子饭菜,就等着宝贝女儿回家。殷霜按了电铃,殷母高兴地出来开门。 「小,是真的找到了去中国的工作啊?」殷母一开门就问宝贝女儿,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殷霜陪笑道:「是真的,妈。这些是孝敬您跟爸爸的。」说着赶紧把大大小小的礼盒献上,先转移母亲的注意力要紧。 上了饭桌,一桌子的家常菜让殷霜食指大动。殷霜虽然在台北工作,但是逢年过节还是经常有空回来家里的,只是台北的家常菜餐厅没有自己母亲的菜有妈妈味,所以每回回来,殷霜总要和弟弟吵着母亲做自己吃的菜。 「快吃吧,都是你吃的。」殷母自从昨晚知道女儿要辞掉四年的工作到中国工作,而且这週五就要啟程,心中难免忐忑。但是一听说薪水很高,她反而觉得可以趁年轻去见见世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殷家在饭桌上一向秉持话不多说,如果要聊也只能跟佳餚有关,所以母女俩尽快吃后,才换到客厅一边吃水果一边详细谈心。 「小啊,阿你说的薪水很高是有多高?」殷母其实是怕女儿在外面受委屈了,倒不是真正关心可以拿到多少钱。毕竟薪水要多高才叫高,不同行业不同专业也没个准的。 殷霜正好叉了一块苹果放进口中,吃得津津有味:「很高,妈。可能五年后,我可以帮你把舅舅的果园买下来送你。」 「唉唷,免啦。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吃亏就好了啦。我有你爸可以靠啦。」 殷母娘家姓黄,家中有三男五女兄弟姊妹一共八人。殷霜的母亲排行老三,上小学的时候要早起帮忙餵猪、做饭,放学后就帮忙带底下的弟弟妹妹,假的那几天不是帮忙看顾家里的杂货店,就是起早摸黑地骑着脚踏车到处送货或收款。 殷霜的外公外婆相继在一年内过世后,五甲多的田產和祖厝分给了三个舅舅,五位阿姨一人只分了新台币二十万元,都是两位老人家还在世时就过户好了的,阿姨们就是有人不服气也没有办法。 殷母心里高兴女儿的体贴,想到自己从小时候就帮忙家里,等到父母过世后主要的财產都由三个弟弟继承,有时候也不免叹气自己的油菜籽命。不过那个年代大抵女儿身都是这样的命运,社会背景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又聊了一阵子后,殷霜回房间午睡,殷母则是到附近串串门子顺便替女儿採买一些补品与常备药品,准备去心环境工作的时候可以派得上用场。 傍晚时分,殷家豪从学校赶回来,也打算住一晚帮姐姐饯行后,明两人再一道北上。殷霜帮忙母亲捡菜、洗菜,殷母又炒了几样先生与儿子喜的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为了祝福女儿找到新工作更上层楼,殷父还特地开了过年时亲戚送的一瓶红酒庆贺,一家人吃得喜喜。 *** 夏季的半山,夜凉如水。 从殷家的三楼台向市区望去,一片千家万户的火树星桥,远远看着就有一种幸福的觉。 殷霜洗完澡后,看到弟弟的房门半掩着,人却不在房间里,于是上台找,果然看到殷家豪正倚着栏杆菸。 「就知道你在这里。」殷霜走近殷家豪的身旁,两人一同望着山下的夜景,半响,殷家豪都没有答话,殷霜就知道弟弟又有心事了。 殷霜只好又自己主动问:「不知道怎么说吗?问题很严重啊?」 长姐若母,两人虽然只差5岁,殷霜对弟弟一向很疼。殷霜虽然功课普通,在学校却是人气王,不论男女,不论功课好坏她都乐于与人朋友。国中、高中时期也摆平过几次校内校外有人争风吃错的纷争,可惜那年代不行票选人气王,否则殷霜也不至于一路念到大学毕业,连全勤奖也没有拿过。 殷家豪则是反过来长的,课业和其他课程都名列前茅,是学校师长们眼中的全能型学生,是学姊学妹们眼中的王子类型,唯一的缺点就是话不多。 殷家豪灭了手上的烟,轻叹了口气:「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为的那个人不是他真正的样子,你会做什么反应?」 殷霜停了几秒鐘,试着从不同角度理解弟弟的问题。很快地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告诉他:「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弟。有事我们一起商量,好吗?」 殷家豪原本暗了的眼眸中又燃起一点亮光,姐弟俩就这么不说话,无声地欣赏远方城市的灯光。不知何处飘来一股蛋花味,淡淡的清香,一闻上心头。 隔一早,殷家四人用过早餐后,殷父顺路送了姐弟两人到火车站搭车,殷父嘱咐儿子一路多照看姐姐。 殷霜却觉得父亲小题大作了,抗议道:「爸!我比家豪还大呢,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他啊。我自己会小心,不用担心啦。」 「到了上海安顿好,记得给我们报平安。」殷父从不担心从小就表现独立的女儿,只是第一次要放手女儿去闯,多少有点不放心罢了。 姐弟俩向父亲挥挥手,转身进了车站。一上车后,殷家豪就拿出耳机带上,闭眼休息,殷霜也不勉强他。她趁空档思考着要搬离住了四年的地方,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或要办理的事情。 到了姐弟各自分离的时刻,殷霜给了弟弟一个拥抱,告诉对方自己永远是他的好朋友,也会是他最好的聆听者。殷家豪默默点头,下了车,在月台上看着火车再次啟动后才离开。 但凡世间上聪明的人也多是容易鑽牛角尖,或陷入自我思考瓶颈的人,唯三的解药是身旁亲友的支持,耐心地开导和自己想得开。 殷霜回到台北后,一直要到傍晚才想起来还没有申请香港的签证,算一算时间,她最快也只能搭週六的班机。 于是她给李烟霄发了手机简讯:『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要申请香港签证。最快搭週六午后的班机。』 李烟霄一分鐘后回覆了,还提供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护照拍给我。』 殷霜摸摸鼻子,乖乖拍了护照有照片的那一页发过去,然后就继续整理房间。该丢的丢,该留的打包进纸箱准备寄回老家,还要赶在明天通知快递公司上门取货。 殷霜原本订了週五的班机,看来要等到签证下来后才能去改机票了。 晚餐就在租屋处楼下的咖啡厅解决。殷霜坐在她一贯选的角落位置上,不错眼地环视着咖啡厅,要好好将咖啡厅的样貌牢记心中。 大学毕业后北上的这四年,殷霜一直租屋在t大对面的巷子里,她不知道已经进来楼下这间咖啡厅多少趟了。这里承载着她抱着笔电编打求职履歷表,上网应徵工作,和与前男友庆祝彼此找到新工作的那段时光,还有一次她的生派对也是在这里办的。 前男友订了附近鲜花店的鲜花,将咖啡厅妆点得浪漫异常,不知哪里借来的高脚杯,堆叠在咖啡厅的正中央,倾泻而下的香檳和那个蜡烛的蛋糕,淌的是意,堆的是甜。 殷霜承认前男友是个对她很体贴的类型,如果没有前男友的世女友介入,或许俩人就要走到最后。 殷霜认为她最美好的青时光,除了课业、打工和工作的时间,基本上都给了前男友一人,说心里惋惜是肯定的。不过若说遗憾却是没有的,光是分手的那一天,殷霜就因为前男友的不肯面对现实的态度寒了心。 一个不肯面对现实的男人,是不可能在婚后担起家庭责任的,这点殷霜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她就是来自一个父亲极有责任的家庭。一想到前男友与自己的父亲的对比,殷霜摇了摇头,专心吃起面前的三明治与咖啡。 晚上八点鐘,李烟霄发来简讯:『签证办好了,机票也重新办了。』 与此同时,殷霜的手机收到一封电子邮件的通知。她收到了落地签证的资讯,以及航空公司发给她的机票资讯,期是本週五的班机,一个商务舱的位置。没多久,帮殷霜办理机票的旅行社也传来消息,原本她上网订的机票舱等从经济舱升等成了商务舱,航空公司没有加收任何费用。 原来李烟霄办事效率还高的!殷霜微笑着,很意这样的安排,默默在心里帮对方加了一分。 又重新回到租屋处继续打包行李。隔天殷霜处理了一些二手物品后,到附近的书店逛了逛,买了一些未来一年内想看的书籍后,才想到好像应该给李烟霄买些礼物。 只不过不晓得对方喜什么? 殷霜拼命回想上週末两人相处的种种影像,似乎银的东西出现很多次,还有威士忌与牛排。 嗯,要将这些东西凑齐还真难。 趁着书店结帐的同时,殷霜瞥见收银柜台上的一些有设计的小东西,像是书籤、钥匙圈等等,灵机一动,她决定去一趟故。 等到她抵达外双溪的故大门口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此时的游客相对稀少,但是礼品中心照旧挤了观光的人。殷霜也不急,徐徐缓缓地欣赏着各各样的故艺品,自从有文物授权以来,成百上千种的生活或休间艺品被换上古代书画或雕刻的图样被製造出来,里面也有些意想不到的用品,令人大开眼界。 殷霜想到国中的时候,学校有一堂拼图的课,她当时选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的拼图,并且找了相关歷史背景充实知识后,就上了这幅作品。这次到故,她也刻意留意了相关的授权用品,却没有找到意的。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排清朝服装造型的茶具组,杯盖模仿清朝皇帝的礼帽,洁白的圆弧杯身像个有福气的小胖子,第三层则是圆身茶壶,宛若穿着清朝服装的设计,就算做为摆件也十分讨喜。 就是这个了!殷霜欣喜地捧了两组一粉一蓝的茶具组,结帐后才想起来应该也要备着有一天拜访richard艺廊时的见面礼,于是又买了一组黄的,这组黄的看着倒像是穿着龙袍的皇帝,殷霜很意,欣喜地再次排队结帐。 在故的下午茶餐厅餵自己后,殷霜才足地搭车回租屋处。 在台北的最后一顿晚餐,殷霜还是念旧的又到楼下的咖啡厅点了和昨天一样的三明治与咖啡,坐在同样一个角落,贪婪地环顾全场。这一次,她没有太多怀念和遗憾,以正常的速度解决晚餐后,起身上楼。 殷霜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留恋曾经的青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有木有搬家的经验啊?这里写的是我自己在台北工作四年后,出国前夕的经歷。 办签证、买机票、收拾东西、退租屋、买台湾特的纪念品事先准备将来要送给国外的朋友当作纪念... 往事如烟,缓缓飘升~各位读友们留言给我你们的搬家经验和为什么要搬家?FOndY.nET |